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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回重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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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不是这么暗的。

即使在兀军进城的前一天，整个西冷湖在入夜后，湖岸和石堤上还是挂着绵延不绝的红灯笼，非常美丽。

现在，城市运作停摆了，百废待举，挂灯笼这种小事，兀朝新政府当然没空理会。于是，太阳一落山，除了湖面上少数迟归的画舫还挂着灯笼外，全湖都被漆黑的夜色所吞没。

酒家、茶楼云集的孤山岛上，是夜湖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

而水月园的主楼——挽月楼，更是如同深海龙宫一样灿烂剔透。

挽月楼的三楼，在最豪华的包厢——观漪阁里，阿武乱紧紧抱着甄雨茉。

甄雨茉狂喜的眼泪，把阿武乱胸前的黑袍沾湿了一大片。她全身瘫软，整个人陷进那双强而有力的臂膀之中。除了无法言喻的快乐之外，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笑，与哭，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其他人也是什么话也没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石双牛抱着银狐，与王涛站在一边，看得涕泪纵横；两个恶奴像是良心发现一样，居然也洒下几滴泪来。

全部人之中，只有贝宝星白皙英俊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那笑仿佛是受到感动，也仿佛带着点轻蔑。因为笑容太淡，所以实际的含意难以辨认。

“各位的救命之恩，”阿武乱终于抱够了，他放开甄雨茉，转过身来，突然单膝跪地，双手作揖，行了一个超乎想像的大礼，说：“在下无以回报！”

“阿武大人，别！”王涛连忙将阿武乱端起来。“兵荒马乱，路面凶险，大家都是荣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您千万不要这样！”

“狐儿！”甄雨茉突然兴奋叫道。她现在才看到银狐，迫不及待从石双牛手里接过来，万分欢喜地抱在怀中，问道：“怎么可能？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石双牛朝着阿武乱噘噘嘴，表示是他找到的。

“阿武哥，是你找到牠的？”甄雨茉激动地问：“什么时候找到的？”

这问题对于阿武乱来说，实在是很难回答。

他可以回答刚刚才找到的，也可以回答说这狐狸从没走失过。

两个答案背后的意义，有天壤之别的差距。

如果他认为这狐狸就只是一只狐狸而已，那么，这样一只品种稀有、毛皮华美的银狐，在塘栖村失踪后两个多月，能在不被猎杀的前提下，出现在人潮拥挤的西冷湖畔，的确是一件奇迹！

奇迹，不过就是好运、巧合的结合，但至少不是无法解释。

第二个答案虽然荒谬到了极点，当阿武乱回想起两个月来与银刹女相处的种种，却也不得不说，它虽然荒谬、无法解释，其实又相当的合理。

“他们说银刹女其实是这只银狐变成的？”阿武乱心里自问道：“也就是说，她其实…是个狐精？”

可能吗？

鬼狐这类的故事，阿武乱向来只当是乡野传说，只有最没脑子的农民才会相信。

可是上了一趟冲天观后，他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已经改观了。

如果他能相信龙的存在、相信自己是一百多年前的道士转世投胎，那么相信一只狐狸可以幻化为一个女人，而且又从人形变回狐狸，似乎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话虽如此，要阿武乱平白无故相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是个绝世美少女的银刹女是只狐狸，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现在仔细想起来，许多线索是那么明显，只是他却从未将它们串连起来。

最明显的是，银刹女虽说自己是银狐的主人，阿武乱却从未见她和她的宠物在一起过，两者总是交替出现。在十方脚店第一次遇到她，当时她还上贝宝星的酒桌喝酒，隔天人家就猎狐了，而且指证历历，说银狐就是她变的；塘栖村遇袭那晚，狐狸失踪，她就出现；而刚刚更玄，他亲眼见到银刹女化做白光，窜入芦苇丛中，然而找了半天，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无踪，而就在这时候，银狐居然又神奇现身了。

重新见到银狐，阿武乱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然，阿武乱认得这只银狐，牠的命是他亲手救下来的。所谓的似曾相识，是在银狐走失的这段时间中，自己似乎还在某个地方看过牠。

亡国前夕，在众乐坊见到那奇怪的一幕，此刻忽然闪过脑际。

当时，银刹女正在起舞。

她骑在白玉马的背上，在那两旁都是低级妓院的窄巷子里，随着淫靡不堪的音乐忘情地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