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此《道德经》之言也。”唐禹坐到了梵星眸的身旁,耐心说道:“大白若辱,就是指极致纯洁的人,总是在经历屈辱、污名化的时候,才更显得纯洁。”梵星眸下意识就联想到自己,从小就被谩骂、贬低、污名化,那种屈辱真是有口难言…唐禹继续道:“大方无隅,意思是一个巨大的方型,人们是看不见它的棱角的。”“大器晚成,是指贵重的器物…不,是指神兵利器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打造,意思是有大才华的人往往成就比较晚。”梵星眸眼睛发亮,忍不住惊叹道:“你的意思是,我其实是神兵利器,是有大才华的人,需要再往后才能看出本事来?”唐禹点头道:“正是!师父,你看啊,姜太公总知道吧,人家八十岁才出山辅佐文王,灭了商朝呢。”梵星眸震惊:“八十岁?你快跟我讲讲,讲讲那些大器晚成的例子。”于是,唐禹开始了讲故事。讲了姜子牙,讲了百里奚,讲了重耳,讲了刘邦,讲了黄忠。从上午一直讲到下午,口水都说干了。而梵星眸则是静静坐在他的身边,声音有些沙哑:“原来,那么多大人物,都很晚很晚才成大器。”“而我,才三十九岁…人生还长得很…”她看到唐禹的表情,眉毛顿时一掀,大声道:“什么表情!觉得我年龄大?臭小子,你师父我武通天人,内力驻颜,就算再过二十年,也依旧是大美人!”唐禹干咳了两声,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师父三十九了,看起来却像是二十出头的姑娘,真是可贵。”梵星眸道:“你懂什么,她祝月曦有道家养生术,我佛家就没有养生术啦?”“你啊,你小子就好好哄着我吧,以后你的女人要是想驻颜,还不是得你来求师父?”这个的确是大事!唐禹正色道:“师父,我想我可以通过《南华天伦道经》的双修之术,来完成驻颜。”梵星眸轻轻哼道:“那也得你内力强,能不断滋养她们才行,而你的武学天赋…我估计这辈子都没有那个水平咯,除非有天人武者愿意和你双修,把内力让渡给你。”唐禹看着师父,上下打量着。梵星眸被看得发毛,下意识站了起来,退后几步,掀眉道:“不可能啊,师父可不喜欢男人。”唐禹道:“如果不谈感情呢,只是双修,算是师父给弟子的奖励?”梵星眸气得大声道:“我讲你老母!臭小子敢占我便宜了!胆子太大了!”“要不是我现在心情不错,高低要敲你砂罐!”她伸手轻轻在唐禹头上敲了一下,随即咧嘴笑道:“喜儿和冷翎瑶的天赋都不错,将来是有机会能为天人武者的,你就耐心等吧。”“老娘就不耽搁了,要赶紧出发了。”唐禹叹道:“有点舍不得师父。”“舍不得?”梵星眸不禁大笑道:“有什么好舍不得我的,说话真是奇怪。”她从小就是累赘,是被嫌弃那个,什么舍不得…没人舍不得她…她后来才知道,当初那一次离家出走,看似是强跑出去的,其实是被放出去的,大家都不想再看到她。唐禹道:“师父说话有意思,长得又漂亮,还有一身纵横天下的武功,谁都舍不得啊。”梵星眸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臭小子,倒是会哄人,不过我要去劝慕容皝出兵,这是正事,不能耽误。”她虽然说着话,但却又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她脑子里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是大器晚成的话,这一次小徒弟的计划,岂不是恰好就是我一展身手的舞台?在此之前,我几乎从来不参与政治,懒得去管,但这次被迫管,是不是就是伟大的开始?她不断浮想着,做成了大事,狠狠打脸了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那该有多痛快啊。小徒弟真是会说话,虽然好色了点,虽然有时候心机很重,但人还是很不错的,以前那些冒犯老娘的话,老娘就暂且原谅你了。她突然又想到,这次计划谢秋瞳在参与,冉闵、苻雄都在参与,连喜儿都长大了,表示要去做事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我和参与计划的那些人,是一个档次的?毕竟我也是参与计划的其中一人啊。她越想越舒畅,最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老娘可真厉害呀!”看她得意的模样,唐禹也不禁摇头苦笑。梵星眸也不生气,而是哼哼唧唧说道:“看你那副样子,好像我很不沉稳似的,但我觉得,其实我有时候挺稳健的。”师父…你和稳健这个词根本不搭边啊。唐禹笑道:“那预祝师父成功。”“等着吧你就!”梵星眸笑得很是夸张,拍了拍唐禹的肩膀,便直接拔地而起,洒然远去。她踩着残破的屋顶,行走在半空中。古老的长安城,承载着她轻盈的身躯。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她飘逸的身影。她走出了长安。她看到了远处等候她的慕容垂。她笑容逐渐凝固,逐渐收敛,微微抿着唇,眼中已经蓄满了清泪。烟尘锁住了天地苍穹,夕阳的余晖照耀着这片沧桑的土地,四周都变得模糊了起来。模糊的是天地,还是被泪水封住的星眸?“小徒弟,你说师父大器晚成,那师父…一定做给你看!”她一把抹去了泪水,很快又恢复了平时洒脱的模样。她大步朝前走去,喊道:“乖侄子,小姑带你飞。”慕容垂满脸阴沉,低声道:“我不会武功。”梵星眸笑道:“担心什么呢!小姑武功高!保证让你飞起来!”她一把架住慕容垂的手臂,运足内力,直接朝着东方跑去。而另一边,聂庆打着呵欠走出了房间,喃喃道:“那八婆真是吵死了,一整天嘻嘻哈哈个没完,吵得我睡不着,真想给她两巴掌。”唐禹道:“她没走。”“什么!”聂庆脸色剧变,慌忙看向四周,发现没人,才重重松了口气。“别吓人,老子经不起这样整,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唐禹看向他,笑道:“聂师兄,你说…被人认可…是什么滋味呢?”聂庆摆手道:“相当于问太监女人是什么滋味,你师兄我什么时候被人认可过?我怎么会知道?”唐禹道:“你年轻时候不是被认可过吗?那个女孩,把你当做是她的天。”聂庆一下子愣住了。他想了想,语气变得正经又认真:“被人任可啊,真是很好很好的滋味,心中充满期待,充满自信,充满对未来的向往。”“你小子,想勾起我的伤心往事?但我很久没说往事了,正憋得慌呢。”唐禹道:“因为我高兴啊,我今天被认可了。”聂庆疑惑道:“你是说祝月曦?”唐宇笑道:“除了师叔,还有喜儿啊,她认可我,这也是她向前奋进的原因之一。”“还有师父,她认可我,所以才会选择帮我。”“人总是需要被认可的,对吗?”聂庆毫不在乎道:“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我就不太需要被认可…”唐禹看向他,轻轻道:“人人都在说自己不需要某种东西,但我想…只要是正向的东西,就一定会需要。”“师兄,你的那棵树,早晚会被砍掉的。”聂庆沉默不语。唐禹道:“曾经有人认可你,觉得你什么都好,别让她失望。”聂庆声音沙哑:“我早已让她失望了。”唐禹摇头道:“如果真的有鬼神,那么她时刻都在看着你。”“活成她眼里的样子,活成她期待的你,才是最好的铭记。”“她会看到的,会为此感到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