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今日究竟去哪了!”沈砚脸色青紫,那被打了一耳光的一侧,又红肿着,瞧着又可笑又可怕。云乔吓得身子发抖,咬唇硬着头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妾身确实是去了娘家啊……”她说着,面色泛白,用力想要挣脱沈砚的手。沈砚一只手虽被萧璟砸伤,可好端端的另一只手,抓着云乔一个弱女子,还是让她挣脱不得的。云乔瞧着他发火动怒,强撑着镇定,噙着泪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沈砚眼下疑心正盛,并不信她,拽着她手腕,猛地把人推倒在砖地上。脆弱的膝盖磕在砖石地上,衣裙下遮掩的皮肉霎时红肿,云乔疼得真掉了泪。下人在旁瞧见云乔被推倒在地的狼狈情形,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赶忙要拦。一叠声的喊:“主子……”小丫鬟最先凑过去,想扶起云乔。沈砚却一脚踹在小丫鬟心口,怒声骂道:“滚开!”边骂,便拉着云乔脚腕,用力扯去她绣鞋,跟着就要脱她罗袜。云乔怕的一再挣扎,小脸雪白。沈砚铁青着脸,把绣鞋仍在一旁,跟着就扯落了云乔罗袜。极漂亮白嫩的脚,露在人眼前。云乔皮肉紧颤,闭紧了眼,怕的不敢再有动作,泪珠一个劲儿掉,心想完了。今日被发觉与人偷情的证据,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她怕的闭了眼,却没瞧见,那脚上,此刻,已经没了半点牙印的痕迹。沈砚指腹碰在云乔足上,目光犹疑不定,蹙紧了眉头。云乔忍着被触碰的不适,颤颤掀开了眼帘。目光低垂,小心瞧着自己被扯去罗袜的双足。粉白干净,并无齿痕牙印。她悬着的心骤然落地,大大松了口气。幸好,幸好那人上的药物有奇效,这般快,就没了痕迹。云乔抿唇,试着将自己双足收回,低首捡起罗袜,噙着泪妥帖穿上,人却还委身跌在地上。委屈噙泪,低声唤:“夫君……你这是作何……”嗓音娇怯,噙着泪珠儿,可怜极了。她哭得梨花带雨,是在萧璟身上学来的本事,同往日在沈砚跟前,真是判若两人。从前的云乔,在沈砚跟前,一贯是受了委屈也如锯嘴葫芦,只知道生闷气,却不知诉委屈,到最后往往都便宜了那唱念做打功夫极好的柳姨娘。如今倒是因着萧璟的缘故,知晓柳姨娘那唱戏的功夫,在男人跟前着实有用,下意识学了几分柳姨娘的做派。她本就生得比柳姨娘娇艳,哭起来自然更动人。沈砚见她这副模样,疑心虽未消多少,气怒却散了不少。刚穿好罗袜的女子,娇娇怯怯的哭,沈砚瞧得心痒,目光暗沉,思及自己身子半废,脸色又有些难看,好在最后也没再发怒打砸,只冷哼了声,拂袖离去。摇椅上的女儿被方才的动静吵醒,哭了起来。云乔起身行至摇椅旁,手扶着摇椅轻晃,柔声哄着女儿。好一会儿,才将女儿重新哄睡下。内室总算恢复安静,云乔此时想起方才被沈砚扯去罗袜的情形,还是后怕,抬手一下下抚着心口。小丫鬟近前去,给她倒了盏茶水送到她手边,低声嘟囔道:“小姐,方才姑爷,是为何发火啊?”云乔摇了摇头没答话,心里却清楚得很。沈砚是对她生了疑心,怀疑她就是今日在隔壁院落,裸着双足睡在旁人府上的女子。她思量好一会儿,咬了咬唇,低声同小丫鬟交代:“秋儿,近日若是隔壁院落来人,你就说我病了,需得好生休养,不便出门。”话音刚落,外头沈夫人院里的奴才,捧着个盒子在门外,扬声喊道:“少奶奶,奴才奉夫人之命,给您送库房钥匙来了。”边说,边捧着盒子进了内室。瞧见一地还未收拾干净的桌案狼藉,奴才眼皮子一跳,想起方才在外头路上撞见的少爷,心道家中老爷少爷倒真是亲父子,对着自个儿媳妇,一脉相承的德行。云乔勉强笑了笑,招呼丫鬟过去接下盒子。丫鬟把盒子送到云乔跟前,她打开来匆匆瞧了眼,挂着笑道:“有劳跑一趟,烦请替我谢过母亲。”话落,眼神示意小丫鬟,拿了些银两来,赏给跑这一趟的奴才。奴才得了赏银,喜笑颜开的告退,一再恭喜云乔,这才告退。小丫鬟瞧着那在云乔手中的钥匙,脸上也挂着笑,忙道:“小姐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往后,也能当家做主了。”云乔淡笑了下,手捏着那钥匙,轻声道:“但愿吧。”她是知晓沈家的习性的,也更知晓当时沈延庆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安抚住她,让她在那京中官员尚在扬州时,莫要闹出丑闻来,损了沈家官声。至于这中馈之权和库房的钥匙,明面上是给了她,可沈夫人当家几十年,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由着她来说了算的。不过,有总比没有好,旁的,徐徐图之就是。云乔如此想着,眉眼舒缓了不少,理了理鬓边乱发,柔声吩咐下人清理打扫房中被沈砚来这一趟折腾出的一地狼藉。另一边的沈夫人院中,却是一片乌云。院里全是血腥味,那个往日总借着夫人名义磋磨云乔的老嬷嬷手拿着帕子捂着口鼻,往房中走去。沈夫人跪在房中佛像前,手里握着串佛珠,喃喃念着经文。听得动静,眼皮子都没抬,启唇问道:“人都处理干净了?”嬷嬷点头,回道:“处理干净了,早膳时在房里的奴才,都乱棍打死了,夫人放心,人死前,老奴就让人割断了那些奴才的舌头,保管惊动不了老爷,也必不会有人敢胡言乱语,损了夫人在府中的威严。”用早膳时,沈延庆因着被两江总督参了一本之事,动手一巴掌把沈夫人抽到在地,那情形,屋里的奴才可都瞧见了。沈夫人一惯在府上作威作福,下人大都没见过这场面,既惊又骇,后来都不敢抬头。可沈夫人,事后还是交代亲信,把人全都弄死了。她哪受得了这些贱奴们瞧见她的丢脸样子。除却这最亲信的嬷嬷,旁地瞧见的奴才,通通拔了舌头乱棍打死。可怜那一个个下人,瞧见主子打骂主母时,就忙垂下了头,恨不得当个聋子瞎子,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佛像前香火缭绕,诵经的老妇人手捻佛珠,乍一看慈眉善目。她手中佛珠一颗颗捻过,随口道:“阿弥陀佛,把尸体扔去乱葬岗,好好洗刷一番院子里,莫让血腥气,污浊了我供奉了几十年的佛像。”嬷嬷听罢应下,招手吩咐下人。沈夫人拜佛敬香完毕,抬手扶着嬷嬷起身,落坐在一旁案几侧。嬷嬷跪在下头,给沈夫人揉着腿。低声抱怨道:“夫人,难不成日后,真让那小贱人掌了中馈,骑在咱们脸上耀武扬威。”沈夫人脸色阴沉,捏着佛珠的手,格外用力。因着儿媳吃了丈夫的挂落,她眼下,怕是弄死云乔的心都有了。从前只是看不惯的磋磨,现下却是,动了弄死人的心思。香烟缭绕中,捻着佛珠的老妇人笑了声,招手道:“柳姨娘不是说那云氏私通吗,你去安排人,想法子,帮一帮柳姨娘。若真有私通,好好地查,寻得证据,若无,便造出证据来!一个破落商户女,做了我家儿媳,本就该事事低眉顺耳好生伺候我与我儿,她却敢闹的家丑让外人知晓,害我受老爷责骂,既如此,倒不如给我儿换个听话合心意的媳妇。”嬷嬷闻言眼珠转了转,谄媚笑道:“夫人说的是,老奴这就去办。”这头,沈夫人开始筹谋暗害云乔的事,那一堆被割了舌头扔去了乱葬岗的尸体,次日却被转移到了萧璟住处的暗牢冰窖里存放。书房桌案上,摊开的一卷,极长的卷宗上,添了一笔。“无故虐杀家仆,这沈家的人,真当扬州是朝廷的法外之地了不成。”萧璟寒声低语,笔下锋墨凌厉。内侍伺候笔墨,听罢试探地问:“这沈夫人着实猖狂,殿下不如趁此机会,干脆先拿沈夫人开刀,雷霆手段除了沈家,如此,震慑江南之地足以,也不必在扬州如此耽搁时间,江南贪腐盛行虽可恨,到底这江南地界无兵无将,再富庶也难以危及京师,可,万一……长安生变,亦或西北有乱,您不在京城坐镇,岂非得不偿失?”萧璟闻言搁笔,摇头道:“沈家夫人不过内宅女子,一只狐假虎威的狐狸罢了,要紧的,是那后头能让狐狸作威作福的老虎。沈延庆一个小小的扬州知府,若无朝中权贵袒护,哪里敢借私盐案贪墨如此之多的银两,西北缺粮缺响数年,他在扬州贪墨的那些银两,除却他沈家挥霍外,旁的,又给了谁?江南积弊甚重,自以为坐拥富庶地,官官相护不敬朝廷。长安西北暂且不会生乱,此行南下,若不能借沈延庆之事彻底解决江南积弊,为西北战事做足准备,孤心难安。给赵琦送去消息,让他加派人手查案,过段时日,孤亲赴金陵同他议事。”内侍闻言恭敬颔首应下,忙就给金陵的两江总督赵琦,飞鸽传书送了信儿。飞鸽从沈家院子上空飞过,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所有人都无知无觉。萧璟桌案上的折子一封封消去,他紧蹙的眉心越来越沉。总算空了书案时,已是午后时分。下人进门燃起安神香,萧璟撂下笔墨,捏着眉心,斜倚在软榻上。他随手抽了个软枕垫在身下,一纸画页,却从软枕下掉了出来。这是那日,云乔在他书房时,他让云乔捂好了夹在身上的画。原以为让她夹在身前衣襟里,这画自然会跟着她离开。却没想,她竟趁着他不注意,还是把这画,偷偷藏在了他榻上软枕下。萧璟低笑了声,捏着画像,吩咐一旁燃着安神香的下人:“去沈家请她来一趟。”这个她,除却同他有私情的云乔,自然不会是旁人。下人心领神会,思及沈家传回的消息,回道:“主子,沈家少奶奶传信说,身子不适,怕是近些时日,都来不了。”身子不适?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