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是老奴,是老奴。”
福伯眼眶一红,声音哽咽。
冰凉的清水滑过干裂得如同火烧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些许。
他撑起虚弱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靠在车厢壁上,透过那道窄小的车窗缝隙向外看去。
一支盔甲破旧、队列松散的队伍,正押送着他的马车。
那些所谓的护卫,一个个面容麻木,神情倦怠,看向他这辆马车时,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耐。
“磨蹭什么!天黑前到不了郡城,都他娘的想在外面喂狼吗!”
一名护卫头目粗暴的吼声传来,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的耳朵上。
他的目光扫过萧玄的马车,甚至还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言语间没有半分对一个皇子应有的敬畏。
车轮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头,再次剧烈颠簸。
萧玄的身体被撞得生疼,可他此刻却感觉不到。
马车驶入了一片更加荒凉的土地。
北荒郡,到了。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再无半点绿色。
尽是灰败的戈壁,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天空是沉闷的铅灰色,低低地压着地平线,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凛冽的寒风从车窗的每一条缝隙里疯狂灌入,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着他单薄的衣衫。
这风里,带着沙土的味道,带着荒凉的味道,也带着死亡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当萧玄的四肢都快被冻僵时,马车终于在一阵更加剧烈的摇晃后,停了下来。
“到了,下来吧。”
车帘被一只粗鲁的手猛地掀开,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萧玄在福伯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所谓的北荒郡首府,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前。
破败。
萧条。
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倒。
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几个百姓经过,也都是面黄肌瘦,眼神空洞,穿着打满补丁的破烂衣衫,像一群无魂的游鬼。
而所谓的“七皇子府”,更是让他那颗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大门上那层象征喜庆的红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底下被风雨侵蚀得腐朽发黑的木质。
一侧的院墙塌了半边,露出里面比人还高的、枯黄的杂草。
门楣上,那块刻着“七皇子府”的牌匾,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蜘蛛网缠绕其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给这座破败的府邸再添一分凄凉。
这哪里像一座王府。
这分明是一座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鬼宅。
福伯看着眼前的景象,浑浊的老眼瞬间蓄满了泪水,身体摇摇欲坠。
那三十名老弱病残的护卫,也是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神中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萧玄沉默着,一步步走上台阶,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一股浓重的霉味与灰尘扑面而来。
他走进了漏风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