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wWw。seeshu。net』,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有些城市,你曾去过,去了很多次,甚至熟悉得不得了,但当你再次来到时,仍然会受到感动。
行安京,就是这样的一座城市。
在下午未时初,阿武乱与银刹女牵马步行,越过了五陵头的山坡顶。南荣的京城、同时也是当时天下第一大城——行安京,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终于到了,行安京!”阿武乱倒吸了一口气,不禁念起那段复活后便深植在脑海中的短诗。“度苍生,须搜龙;冲天下,行安逢。”
对于经历过常城之战、看过无数同胞饱受异族蹂躏的阿武乱,现在回到了自家的京城,就像在外受尽委屈,重回母亲怀抱的游子一样,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时全涌上心头,眼角不觉微微湿润起来。
而贪玩的银刹女,则只是单纯被京城秀丽中带着壮丽的景色所感动。
这里才刚下完一场小雪,在刺眼的雪光中,他们看到一望无际的城市景观。
从山坡顶上向南望去,无数的黑瓦屋顶从西冷湖东岸,高高低低、密密麻麻地一直绵延至浙湾西岸,如果没看到城墙与护城河,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城里,哪里是城外。
城内以御街为中心,两旁分布着无数的市集、妓院、酒家、商店。超过百万的人口,生活在九十个街坊里,是当时地表人口最稠密的地方。而城外,西冷湖尽头,矗立一座凤凰山。矮缓的山势,伸懒腰般地朝东岸和南岸延伸出去,如凤凰展翅,温柔地将整片城池与湖环抱其中。青翠的山麓里,隐约可以望见楼阁与宫墙,那便是人称“大内”的南荣皇宫所在地。
这座大荣天子脚下的城池,临湖靠海,感觉四周都被水包围了。加上城内外有无数运河和水渠,大石桥百余座,小桥更是上千。放眼望去,房屋像浮在波光点点的水面上,大小舟船航行其间,可说是一座名符其实的水上京城!
“不可思议,这行安京好像建造在水上的一样耶!”银刹女望着眼前壮丽的美景,兴高采烈地说:“不愧是天下最美的城市!”
“而且也是天下最大的城市了。我爹的船队走遍天下,水手们常说,没见过比咱行安京更大更美的城市…”阿武乱停了一下,眯着眼望着脚下的京城,神情渐渐从骄傲转为迷惘。“但这么大的城池,住这么多人,要找两个人,真可谓是…”
“大海捞针了!”银刹女帮他把话接着说完了。“不过,在找人之前,我们得先填饱肚子。”银刹女像小狗一样舔舔嘴唇。“从昨晚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而且淋了一个早上的雨,又湿又饿。相信天下第一大城的酒菜,味道也应该是天下第一吧?”
“也是啦,该吃点东西。”阿武乱说完,才想到自己身上连一枚铜钱也没有。他们卖掉靺古马赚来的银子,全部放在甄雨茉的褡包里。他吞吞吐吐地说:“不过…在吃东西前,我们得先想想该卖掉些什么。我现在…嗯…手头有点紧,说明白点,是身无分文…”
“男人们为什么总爱提银子银子的呀?真俗气!”银刹女把嘴巴和鼻子揪在一起,做了个鬼脸。她虽长得美,但脸上不时会出现滑稽的表情,算是一个搞笑型的美人。“我只是说进城要吃东西,又没叫你付帐。一男一女吃顿饭,谁说一定要男的付帐呢?放心吧,跟本姑娘在一起,从来不需要担心银子的问题。银子呀,本姑娘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进了北新关后,他们便一直在过桥。
两人一连骑过北新桥、喻家桥、江涨桥、税务桥、螺师桥,以及几座连名字都没有的桥,才终于到达行安京余杭门外的古北关口。
“我记得这里。从这路口转西去,过了米市桥,便是护圣马军的策选校场。”阿武乱兴奋地回忆着。“三年前,我就是在那儿参加武举的会试。”
会试,是科举的最后一关。
当时,有来自全国两千多名武举人齐聚行安京的护圣马军大校场,各显身手。
第一场的“步射步战”,是大部分南荣武人的强项,高手云集,阿武乱表现不算突出;第二场的“骑射骑战”,他才真正崭露头角。
当天,阿武乱和坐骑都披上土豪老爸特别为他订造的朱漆点钢鱼鳞甲,人马浑然一体,活像一条红通通的鲤鱼。先是一路畅快使出天游剑法,让全场看得如痴如狂。随后的骑射考试,百步外射三靶。所有武举人都是一靶一射,分三次射完;阿武乱一上场,却一搭射三箭,三靶齐中。
这样的骑射,远超一般南荣武士的水准。把主考的度宗皇帝看得龙心大悦,大赞此生武艺流畅,如“红鲤破江流”。
有了皇上的这句“红鲤破江流”,即使第三场“兵法笔试”考得惨不忍睹,阿武乱还是挤进最后的殿试榜单,成为当年殿前钦点的武进士,而且当场获赐一匹御马——“黯夜沐雪”。
而现在,阿武乱骑着御马,想出了神,整个人沉浸在几年前护圣马军大校场上的那片欢呼声中。
“喔,那你算是旧地重游了?”银刹女笑嘻嘻地推了他一下。“本姑娘第一次来,还担心找不到一个好地陪呢。”
这附近才刚下过雪。路面积着薄薄的、已经溶化了大半的雪泥,车轮在上面压出一道又一道道脏兮兮的、凹陷的轨迹,车轨两边,则分布着细细碎碎的骡马蹄印和人的脚印。
生长在南方的阿武乱很少见到真雪,他饶富趣味欣赏着雪地上的图案。
他们走进一片以官办米仓、酒库为中心而发展出来的繁荣市街;虽说还在城外,热闹的程度却丝毫不逊于城内。商店都挂出红色的彩棚,各家铺子口也都摆出矮摊,卖着鲜花香烛、南北年货、衣帽首饰、瓷器玩具,还有冒着热腾腾蒸气的各种小吃,叫卖声不绝于耳。街边还有些博弈摊子,赌徒们直接就在路旁赌了起来,大声吆喝着。
街上车马交驰,好不热闹。熙熙攘攘的人们,都穿着锦衣华服;即使是穷人,也穿着新洁的衣裳。沿路看到的妇人,各个在头发别上艳丽的鲜花,有钱一点的,还在花上多装饰了点珠翠。各种鲜花的香味弥漫在带着浓烈食物气息的空气中,形成一种市场特有的、俗艳热闹的嗅觉感。
“我们现在走到哪了?还没进城吧?”银刹女问。
“应该还在城外。”
“城外就这么热闹喔?不愧是京城!”
两人边骑边看,赏玩不尽。一路上,附近都响着此起彼落的炮声。
“真的好讽刺。”阿武乱皱着眉头听着那些炮声。“官兵拼命操练火器,准备跟敌人决一死战,老百姓却一点不紧张,太平日子照样过。”
“我看不是吧,谁在大过年时练火枪来的?哈哈!”银刹女都笑出声音了。“阿武大侠呀,你听清楚吧,快过年了,今晚就是除夕夜,那些炮声是小儿们放的爆竹啊!”
这么一提醒,阿武乱才猛然想起,算算时间,从十一月中旬常城之战到现在,也有一个半月了,眼前正临近春节。自己打仗打昏了头,居然完全忘了时间。
看着准备欢喜过年的行安人,阿武乱百感交集。在他们笑脸上,似乎完全没有北方战争这回事;其实说“北方”听起来还是太过遥远,就在昨晚,三十里外的塘栖村,才刚被兀军烧得干干净净呢!
“整条街看下来,打仗好像只是我一个人的事!”阿武乱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