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哀鸿遍野的兴化已经可以说是到了强弩之末了。在短短的时间里,慕容正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已经衰老了差不多十来岁,头上已经隐隐有了白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疲惫。在接到京城送来的信件,看见赵轩已经派了大夫来,他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来,“唰”的一下站起身。“陛下当真是派大夫来了?太好了,看情形只怕是不日这疫病不是要结束了!”周全闻言立刻来到了慕容正的身侧,在大致扫了一眼后,不由的有些担忧。“大人,陛下派来的这位大夫好似并不是大盛人士。”听闻此话,慕容正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无妨,能得陛下亲眼,这大夫定有过人之处。”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信件,随后看向周全。“对了,今日的那些药给患病的人喝了么?”周全点点头,“已经全部都给喂下去了,只是……”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突然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单膝跪地。“不好了,大人,有好几个最开始患病的百姓突然就嚷嚷着全身疼,不断的在床上挣扎,抓挠着身体。”“我们的人害怕他们伤害到自己,于是想要把人给按住。”“但奇怪的是,这人的力气明明不大,仅仅只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者,我们的士兵竟然都按不住,必须要好几个才行。”“大人,您快去瞧瞧吧。”此话一出,慕容正的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快,快去看看。”说罢,一行人急匆匆的离开了主营帐。来到那边专门看守患病百姓的营帐外,慕容正还没有来得及进去查看,就听见了里面传来的痛苦嚎叫声。“求求你们,放开我,我全身都好痛啊,让我死吧,好不好?”“我不活了,实在是太痛苦了,死了算了……”“娘,我想你了,娘,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愿意下去跟你一起作伴。”听着里面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慕容正的神情无比阴沉。他带好面巾后,直接掀开了帷幔。只一眼,他在看见了那些躺在床上不断挣扎的人。他们的手全都伸得长长的,指甲缝里还有着不少的血丝,看起来应该是挠的。一个个表情都十分痛苦,不断的在床上打滚,想要缓解这样的疼痛。但基本上都是无济于事。所以他们就只能去挠那些痛的地方,但是士兵又不允许,于是就这样苦苦挣扎,不得其法。瞧见这一幕,纵使是像慕容正这样征战沙场多年的人都心肝发颤,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周全看了一眼后,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慕容正。在瞧见到他于心不忍的模样后,忍不住开了口。“大人……”简单的两个字唤醒了慕容正的理智,他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帷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见他的质问,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大夫也是面露苦涩。“根据我这些年的经验,他们只怕是情况加重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若是继续下去的话,只怕是他们最后只有一个结局。”听见大夫的话,慕容正的眉头一皱。“什么?”“抓伤自己后感染而死。”毕竟伤口实在是太深的话,没有合适的药是没法愈合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听见这句话,慕容正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把就抓住了这大夫的肩膀。“你不是兴化有名的大夫吗?之前朝廷那边拿来了那么多的方子,你想办法,延缓他们的痛苦!”周全看着慕容正一脸愤怒的模样,知道他现在也是太过着急的缘故,于是立刻拉住了慕容正的手臂。“大人……”听见他的声音,慕容正转过头,双眼猩红的盯着他。周全皱着眉冲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好半晌,慕容正强压下了心中的火气,将人放开了,随后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反正你要想出一个法子来,现如今陛下派出的大夫已经在路上了。”“不管怎么说,这十日里,你要想尽办法让他们不再如此痛苦。”说罢,慕容正就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夫叹息了一声,只能转身回到了住处,翻出医书和方子开始想起办法来。大概是上天庇佑,第二日一大早,那大夫就着急忙慌的来到了主营帐之中,并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大人,我找到一个方子,可以极大的缓解他们的痛苦。”“只要他们不抓伤自己,那么后续就不会被感染,这样以来,就可以活下去。”听见这话,慕容正原本正在擦拭着手中的大刀,顿时抬起了头。“你说什么?当真?”大夫不敢隐瞒,点点头。“千真万确,只不过……”说到这里,那大夫有些吞吞吐吐起来。瞧见他犹豫着不肯说,慕容正的眉头一皱。“直说就是,我会考虑的。”闻言,大夫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那方子里的一味药材是太宗皇帝明令禁止的,所以我也不敢用。”“什么药材?”莫名的,慕容正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开口询问。大夫犹豫片刻后,这才开口。“是罂粟。”“少量的罂粟可以最大限度的止痛,但这个东西有着极大的成瘾性。”“若是使用不当的话,只怕是后患无穷。”“况且大宗皇帝当年下令将大盛之中所有的罂粟都给铲除了,现在要找的话,也只能去兴化后面那片深山里寻找了,或许还可以找到一些。”“只不过到底是用还是不用,草民拿不定主意。”听完他的想法后,慕容正顿时沉默下来。他当然明白,若是用的话,那么就可解除当下的危机,到时候可以等到大夫前来。但同时也违背了祖宗定下的规矩理法,陛下那里也不好交代。可若是不用的话,这些人苦苦煎熬不说,后续只怕是会死更多的人。这一下,慕容正直接陷入了两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