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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混合着咖啡因和电子设备运行产生的微弱热量。零玥坐在工位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和待办事项。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指尖在键盘上敲击，高效地过滤着信息流。宏源危机的后续处理仍是重中之重，但她分配于此的注意力权重已根据事件发展概率进行了动态调整。共享面板：【宏源合作案状态：僵持。】【王董方面：保持沉默，未进一步施压，也未接受晟辉正式提案。】【内部评估：干预效果持续，危机暂未恶化，但未解除。】数据暂时稳定。她将部分精力转向其他积压事务。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总裁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顾宸大步流星地走出来，脸色比昨天更加阴沉，仿佛凝聚着一场雷暴。他径直走到零玥的工位前，手指关节重重地敲在她的桌面上。“砰”的一声闷响，让整个秘书处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助理都屏住了呼吸，低下头假装忙碌。“零秘书！”顾宸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薇薇昨晚回去后心情很不好！她说来公司里体验工作的过程中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和友善，所有人都对她冷冰冰的！是不是你给她脸色看了？还是你们谁给她脸色看了？”他的质问来得毫无征兆，且目标明确。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零玥，仿佛要将所有过错都钉死在她身上。毫无由来的打压。【观察对象：顾宸。情绪：愤怒，迁怒。生理指标：异常亢奋。逻辑链：关联目标（林薇薇）情绪低落-＞归因于公司环境-＞追责执行者（零玥）。偏差值：+1。8%。。。】零玥抬起眼，浅色的瞳孔平静无波，倒映着顾宸盛怒的脸庞。桑鸣内部数据库快速调取了过去24小时内所有与林薇薇相关的监控记录、工作流交接记录、通讯记录，并给出了话术。“顾总，”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丝毫被指责的波动，“过去24小时，分配给林小姐的工作共计三项：复印会议资料15份、整理部门月度报告数据、回复三封常规客户邮件。平均耗时每日不足1。5小时，工作量低于秘书处平均值的35%。此外，秘书处所有成员与林小姐的工作交流记录共17次，语气及内容均符合职场基本礼仪规范，并未有侮辱性或排斥性语言。”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数据点：“根据昨日17:03电梯厅监控记录显示，林小姐离开时面部表情分析：轻松度78%，无明显负面情绪特征。其情绪变化应发生于离开公司之后。”她用最直接的数据和事实，构建了一道坚固的逻辑防线。每一句话都有据可查，无可指摘。顾宸被这一连串冰冷、精确的数据砸得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凝滞。他似乎试图理解这些话，但某种更深层的、不讲理的力量迅速覆盖了这丝理智。“数据数据！你就只知道数据！”他更加暴躁地低吼，挥手打断她，根本不屑于去验证她的话，“感觉！我说的是感觉！薇薇感觉不舒服，那就是有问题！你的那些记录能说明什么？能衡量出人的感受吗？”【逻辑谬误：以主观感受否定客观事实。偏差值：+2。3%。。。】他根本不需要证据，他只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为他关心之人情绪负责的替罪羊。而作为团宠女主对照组的她，成了最合适的目标。“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顾宸下了最终指令，语气不容置疑，“今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秘书处的氛围焕然一新！要让薇薇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和同事的关爱！如果做不到，你们整个秘书处年终评级全部重新评估！”扔下这句完全基于个人喜好的、毫无执行标准的威胁，他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回办公室，重重摔上了门。“砰！”巨大的声响在落针可闻的秘书处回荡，余音久久不散。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压抑的抽气声和细微的骚动才从各个工位传来。助理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委屈和难以置信。年终评级关乎所有人的奖金和晋升，竟然因为总裁“妹妹”莫须有的“感觉不好”而受到威胁？这简直荒谬到可笑！零玥安静地坐在原地，共享视野中，秘书处整体的情绪压力数据正在急剧飙升，焦虑和不满指数突破了安全阈值。共享面板：【环境压力指数：极高。工作效率预估下降41。5%。偏差影响范围扩大至整个部门。】【新指令分析：指令内容模糊（‘焕然一新’、‘家一样的温暖’），缺乏量化标准，无法有效执行。性质：非理性，无效指令。】【应对方案：执行最低限度象征性行为，以满足指令形式要求，降低目标对象（顾宸）情绪波动值，维持部门基本运转。】她站起身。所有助理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紧张、茫然，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希望她能像处理业务危机一样，处理好这场无妄之灾。零玥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开口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只是陈述安排：“小李，订购一批高端品牌咖啡豆和茶点，下午茶时间提前至三点，额度提升至往常三倍。”“小张，联系花店，送一批绿植和鲜花过来，分摆在各工位。”“王姐，下午四点左右，以部门名义给林助理送一份小礼物，品类选择……温馨可爱向，发票走部门行政经费。”“其余人，照常工作。下午茶时间可自由交流，持续时间延长至一小时。”她的指令清晰、具体，瞬间将那个模糊荒谬的“感觉”指令，分解成了可执行的、物质化的步骤。助理们面面相觑，随即都默默松了口气。虽然依旧觉得憋屈，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知道该如何去“表演”出所谓的“温暖与友善”，而不是真的要去改变什么虚无缥缈的“感觉”。“好的，零姐。”“明白了。”“这就去办。”秘书处重新运转起来，虽然气氛依旧怪异，但至少恢复了秩序。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戏，一场演给总裁和他宠爱的“妹妹”看的戏。一种心照不宣的讽刺感在空气中弥漫。零玥坐回工位，继续处理工作，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对她而言，这只是一次应对异常环境变量的标准操作流程。然而，在她的余光里，捕捉到了一个不同的反应。陈默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立刻去执行指令，也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依旧僵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手指紧紧捏着一支笔，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低着头，镜片后的眼睛看不清神情，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他正处于极大的情绪波动中。零玥的视线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半秒。共享面板：【观察对象：陈默。状态：异常。情绪反应：愤怒（86%），羞辱感（72%），失望（68%）。生理指标：心率加快，呼吸急促。行为：僵直，沉默。与周围环境反应模式显著不同。】时间在一种刻意营造的“温馨”假象中流逝。咖啡的浓郁香气和甜点的奶香取代了冰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鲜花和绿植点缀着原本只有文件和电子设备的冰冷工位。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温暖”，那么“友善”。下午三点，下午茶时间。大家默契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表演着“其乐融融”。零玥没有参与，她只是在工位上，冷静地旁观着这一切，桑鸣记录着数据。【虚假社交活动进行中。目标：营造‘温暖’氛围。预计效果：可持续至活动结束。】【能量消耗：不必要的财务支出与工作时间损耗。效率损失：显著。】这时，林薇薇从外面回来，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下午茶和装饰一新的办公室，脸上露出了惊讶又欣喜的表情。“哇！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好漂亮啊！”她小声惊叹道，眼神亮晶晶的。几位被安排好的助理立刻热情地围上去，递上咖啡和点心，说着准备好的欢迎和赞美的话。林薇薇的脸红了，显得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便融入了这虚假的温暖之中，笑容变得真切起来。共享面板：【目标：林薇薇。情绪：开心，惊喜，归属感提升。光环效应微弱增强。】【结论：无效指令的预期效果达成。非理性需求得到满足。偏差值稳定。】零玥看着这一幕，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她视野的一角，陈默的表现依旧异常。他始终没有参与下午茶，只是背对着人群，僵硬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但他显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下班前十分钟，零玥吩咐的那份送给林薇薇的小礼物——一只知名的毛绒玩具品牌的最新款玩偶，被精心包装好，送到了林薇薇手上。林薇薇抱着玩偶，脸上洋溢着感动和幸福，连连向周围的同事道谢，最后还特意走到零玥的面前。“零姐姐，谢谢你……大家真好。”她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感激。零玥看着她清澈的、毫无杂质的眼睛，只是微微颔首：“部门福利，应该的。”与零玥的共通视角下，桑鸣无法理解这种轻易被物质和虚假氛围打动的情绪，但这并不妨碍他记录下这有效的反馈数据。林薇薇开心地抱着玩偶下班离开了。表演结束。几乎在她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的下一秒，秘书处里那刻意营造的“温暖”氛围瞬间冰消瓦解。笑容从每个人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疲惫、麻木和一丝厌恶。大家沉默地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无意义的体力劳动。零玥也关闭电脑，准备下班。就在这时，陈默突然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猛，椅子向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朝着总裁办公室走去。零玥的目光瞬间投向了他。共享面板：【观察对象：陈默。行为：异常。目标方向：总裁办公室。意图未知。风险等级：中。】陈默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顾宸似乎正在打电话的、不耐烦的声音：“……嗯，解决了就好……薇薇开心就行了……那种小事……”陈默的声音打断了里面的话，因为隔着门，听不真切，但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激动，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质问。办公室外的助理们都惊呆了，错愕地看向那扇门。几秒钟后，里面传来顾宸一声拔高的、充满怒意的呵斥：“陈默！你疯了？！滚出去！”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陈默脸色煞白地退了出来，嘴唇紧抿，眼神里充满了挫败、愤怒，还有一丝绝望。他看也没看外面的人，径直快步走向电梯间，背影僵硬。顾宸怒气冲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着陈默离开的方向，脸色铁青，骂了一句：“不知所谓！”然后再次摔上了门。秘书处一片死寂。所有助理都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零玥，安静地站在原地，浅色的瞳孔深处，数据流飞速闪过。共享面板：【事件：样本（陈默）出现激烈反抗行为。】【行为模式：彻底偏离‘绝对服从’模板。】【触发条件：连续非理性指令压迫、人格羞辱感累积、职业信念崩溃。】【结果：反抗无效，目标对象（顾宸）未接受任何信息，偏差值无变化。】【风险：样本（陈默）可能面临后续制裁。行为模式变异是否具有传染性？需持续观察。】她拿起自己的手提包，面色如常地走向电梯。世界的偏差依旧坚固，但原本稳定的“背景板”中，似乎有一颗像素点，开始顽固地闪烁起异常的颜色。这是一个新的变量。桑鸣将其郑重地录入他的观测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