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外,火光冲天,映着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人群最前方,王桂香和姜巧巧母女俩,像两只斗胜了的乌眼鸡,下巴抬得老高。“大家都来看看!都来瞧瞧啊!”“姜芷这个黑了心肝的白眼狼!她就是个庸医!治不好陆同志,就想把人给活活害死!”她的话极具煽动性,唾沫星子横飞。姜巧巧满眼怨恨,指向仓库里那个躺在草堆上,浑身抽搐的身影。“就是她!陆同志吃了她的药才变成这样的!”“她就是个骗子!我们不能再让她害人了!必须去公社举报她!把她抓起来,枪毙!”母女俩一唱一和,颠倒黑白。“看陆同志那样子,怕是真的不行了……”“这姜家丫头,还是年纪太轻了!”“谋害解放军同志,这可是天大的罪过!”有些不明情况的村民,跟着附和。几句煽动,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几个好事之徒已经嚷嚷着要去叫民兵。就在这时,一声冷喝炸响。“都给我让开!”众人下意识回头。只见姜芷不知何时已站在人群后,她手里提着一个旧药箱,脸色阴沉着。人群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她目不斜视,穿过人群,走进了仓库。王桂香见她来了,非但不怕,反而更加来劲。“你还敢来!你这个杀人凶手!”姜芷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径直走到陆向东身边,蹲下身子。眼前的陆向东,额上冷汗涔涔,身体剧烈颤抖。这副模样,像极了寒毒攻心。“怎么会?”姜芷眉头紧皱,伸出手搭上了陆向东的脉搏。脉象沉稳有力,气血充盈。别说寒毒攻心了,这家伙的身体好得现在就能上山打死一头老虎!他在演戏!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姜芷瞬间了然。好啊,陆向东。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心思还挺深沉。这是知道有人要害他,干脆将计就计,准备来个瓮中捉鳖?行。既然你要演,那我就陪你把这出戏,唱得更漂亮些!下一秒,姜芷的脸色“刷”地一下也白了,满脸焦急。“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她这副心虚慌乱的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彻底坐实了罪名。姜巧巧越发得意:“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姜芷,你今天死定了!”姜芷猛地回头,眼睛通红地瞪着她:“不可能!我的方子绝不可能有问题!”她扑到旁边那个熬药的瓦罐边上,伸手捞里面的药渣。“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一定是!”姜芷将那些黑乎乎的药渣全都倒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捻开,仔细地分辨。突然!她从一堆药渣里,捻起几片破碎的墨绿色叶片。“马齿苋!”“这是马齿苋!性大寒!陆同志本就身中寒毒,这药膳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猛地抬起头,将叶片举到众人面前,转向姜巧巧!“是你?是你做的手脚!”仓库里,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姜巧巧脸上。姜巧巧的心,咯噔一下!她……她怎么会认出来?!明明把那些野菜捣得那么烂!“你……你胡说!我没有!”她尖声反驳,但那双慌乱闪躲的眼睛,已经彻底出卖了她。就在这时,躺在草堆上,一直“昏迷不醒”的陆向东,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指向姜巧巧。“她……她……”“她往药罐里……倒了绿色的东西……”物证!人证!齐了!这一下,再也没人怀疑了,真相昭然若揭!“好你个姜巧巧!”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大队长赵大山黑着一张脸,带着刚从公社回来的陈支书,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进来。他们刚到村口就听说陆同志出事了,火急火燎地赶来,正好听见了陆向东的“指认”!赵大山的眼睛都气红了。“谋害现役军人!这是重罪!”陈支书脸色阴沉,“赵队长!立刻把人给我绑了!扭送公社!这件事,必须严查到底!”“绑……绑起来?”王桂香和姜巧巧母女俩,腿肚子一软,当场瘫在了地上!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这要是真被送去公社,那可是要坐大牢的啊!站在人群里的姜为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只是个在砖窑厂出苦力的,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一个是村里的大队长,一个是公社的一把手!现在两个人都发了话,要抓他的女儿和婆娘!这要是被定了罪,他这个当爹的,当丈夫的,还能有好果子吃吗?工作会不会丢?会不会被连累?恐惧和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现在只想赶紧跟这两个蠢货撇清关系!“你个搅家精!”他涨红了脸,从人群里冲出来,冲到姜巧巧面前,抡圆了胳膊!“啪——!”一个响亮耳光,狠狠甩在了姜巧巧的脸上!姜巧巧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嘴角都见了血。她难以置信地捂着脸,两眼瞪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姜为民又是一个反手!“啪——!”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甩在了王桂香的脸上!“还有你!你个孽障!”姜为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们俩破口大骂。“你们是想害死我吗!啊?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毒妇!又生了你这么个孽女!”眼看民兵真的拿着绳子就要上来绑人,姜芷却突然开了口。“陈支书,赵队长,等一下。”“这件事……毕竟是我们老姜家的家丑。”“传出去,丢的是我们整个姜家的脸。”她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姜巧巧,话锋一转。“再说了,把她送去公社,关几天,对她这种人来说,太便宜了。”“依我看,不如让她留在村里。”“罚她,打扫全村所有的猪圈!一个月!”“让她每天都闻着那股味儿,让全村人都看着她赎罪!这比坐牢,更能让她长记性。”这话一出,众人哗然!这个惩罚,简直比杀了姜巧巧还让她难受!陈支书和赵大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与庆幸。这件事传开,对村子的声誉影响极坏。可如果不公事公办,又如何给这位身份特殊的陆同志一个交代。就在这时,一直半靠在草堆上的陆向东开了口。“陈支书,赵队长。”“我觉得姜芷同志的提议很好,我这边,没有意见。”陈支书闻言,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弛下来,深深地看了姜芷一眼。这丫头,不仅医术通神,这份心胸和手段,也远非寻常乡下女孩可比。“好!既然解放军同志都这么说了!”陈支书一锤定音,脸色重新变得严肃。“那就按芷丫头说的办!”他威严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母女俩,压抑着怒火。“王桂香教女无方,纵容行凶,同为帮凶!罚你下地义务劳动一个月,天不亮就去,天黑了再回!给我好好反省!”一声令下,两个早就候着的民兵立刻上前,一人一个,像拖死狗一样,将哭天抢地的王桂香和姜巧巧拖出了仓库。一场轰轰烈烈的“谋害案”,就此落幕。姜巧巧母女,彻底成了全村人唾弃的笑柄,声名狼藉,这辈子都再难抬起头来。人群散去,仓库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呛人的火把烟气中,只剩下四个人。陈支书大步走到陆向东面前,满脸歉意和关切。“陆同志,让你在我们红星公社的地界上受惊了!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赵大山跟在后面,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又是愤怒又是愧疚。“都怪我!是我没管好村里的人,让这些黑了心肝的玩意儿,差点就……”陆向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他看了一眼身旁正默默收拾药箱的姜芷。“我没事。”“今天,多亏了姜芷同志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轻飘飘一句话,瞬间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了姜芷身上。赵大山一拍大腿,满眼赞叹。“可不是嘛!芷丫头,你真是我们红星大队的活菩萨!”“以后,谁再敢说你半句不是,我赵大山第一个就饶不了他!”陈支书则看得更深。他看着姜芷,郑重地开口:“芷丫头,你的医术,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陆同志在我们这里休养,他的健康和安全,是头等大事。”“所以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务必要把陆同志的身体,彻彻底底地,调理到最佳状态!”“有什么需要,药材也好,票据也好,你直接跟大山提,跟我们公社提!我们一定全力支持!”这话一出口,不仅是赵大山,连陆向东都微微一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看病了。这是公社书记,在用官方的身份,赋予她全权负责陆向东健康的权力。姜芷抬眸,平静地点了点头。“陈支书放心。”“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又交代了几句,陈支书和赵大山这才放心地离去。仓库的木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昏黄的煤油灯下,只剩下他和她。姜芷扶起还在“虚弱”演戏的陆向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陆向东轻咳一声,坐直身子,哪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对不起,不该把你拉下水。”姜芷挑了挑眉,从药箱里拿出一壶干净的水递给他,微微一笑。“拉下水?”“我倒觉得,这是清除障碍最好的方法,一劳永逸。”“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陆同志,你这演技,不去文工团当台柱子,,真是屈才了。”陆向东也笑了。这个聪明的姑娘,什么都明白。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悄然流淌。经过今晚这场联手唱的大戏,他们之间的信任,又渐渐深了一层。只是,陆向东心里的慌乱也更深了。寒毒已解,麻烦也清除了。那他,还能用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