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公里外的西南边境,某军区。隔离病房外,气氛压抑。陆向东一身风尘,双眼布满血丝,在门外院子来回踱步。三天了。自从他冒昧写信向姜芷求助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后悔了。怎么能把她拉进这么危险的浑水里?万一她也治不了,这不是给她添堵吗……“团长,你别转了,我头都让你转晕了。”警卫员张虎哭丧着脸说。“要不,你去睡会儿?”“睡不着。”陆向东神色疲惫。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团长,团长!秦司令电话!”陆向东立即赶到通讯室。“我是陆向东!”电话那头,短暂沉默,随即传来秦振国的怒喝!“陆向东!你胆子不小啊!”陆向东脑子嗡的一下,瞬间站得笔直。“谁给你的权力,把前线机密军情,泄露给一个地方群众?!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陆向东瞬间明白了,司令说的是他写给姜芷的那封信。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首长,我甘愿受罚。”“罚?等你手下那十七个兵都变成骨灰,我再一枪毙了你!”秦振国怒气未消,“你知道你的信,差点造成多大的麻烦吗?”“那位姜芷同志!拿着你的信当引子,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她说,再拖下去,那十七个战士,一个都活不了!”“陆向东你给我听好了!要不是情况万分紧急,我现在就撤你的职!你的处分,等这次危机过去再跟你算!现在,人已经上飞机了,两个小时后到!”“你亲自去接!人,我全权交给你了!要是姜同志在这里掉了一根头发,我扒了你的皮!”嘟——电话挂断。陆向东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心里又酸又胀。她来了。因为他的一封信。她主动请战跨越千山万水,为了他手下的兵,为了他这个混蛋……亲自来了!一股滚烫的情绪,从胸口炸开,瞬间冲到了眼眶。这个傻姑娘!旁边的张虎,好奇地凑过来。“团长,司令说啥了?怎么发这么大火?”陆向东缓缓转过头,收拾好情绪。“去,通知下去,所有人,整理军容!”“准备迎接……我们最后的希望。”两个小时,对于隔离病房里的战士们来说,是生死煎熬。对于陆向东来说,是度秒如年。他把自己关进办公室,仔细刮了胡子,换上了一身最笔挺的军装,将皮鞋擦得锃亮。然后,就站在窗边,看着机场的方向,一动不动。终于,远处的天际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黑点越来越大,飞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陆向东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整个军区医院,凡是能动弹的,都跑了出来。他们听说,上面派来了一位顶级的医疗专家,来救治那些得了怪病的战斗英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位专家,是何方神圣。运输机稳稳降落。舱门打开。第一个走下来的,是飞行员。第二个,是战区的警卫员孙磊。然后,在万众瞩目下,一个穿着朴素蓝布衣裳,扎着麻花辫,背着个小布包的年轻姑娘,拎着一个半旧木头药箱,缓缓走了下来。她神色平静,眼神清亮,扫视了一圈。人群:“……”所有人都傻眼了。专家呢?说好的顶级专家呢?怎么下来个……村姑?“是不是……搞错了?”有人小声嘀咕。“这年纪……比我的兵还小吧?”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陆向东动了。他穿过人群,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站定在姜芷面前。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你……”姜芷看着他。一段时间不见,他又黑了,也瘦了,眼神里的疲惫和焦虑,藏都藏不住。她心里,某个地方,也是微微一软。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她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那栋戒备森严的隔离病房。“别废话,病人在哪儿。”“现在,立刻,马上,带我过去!”在场所有人,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他们翘首以盼的顶级专家,对战功赫赫的陆团长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别废话?这是哪路神仙下凡?“疯了吧这女的?”“嘘!小声点!没看到陆团长没吱声呢!”陆向东的警卫员张虎,急得脑门直冒汗,刚想上前一步,就被陆向东一道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是了。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懂她。她跨越千山万水而来,不是为了听他废话,她是来救命的。陆向东猛地转身,高大的身躯在前面开路。“我这就带你去!”姜芷拎着她那个半旧的木头药箱,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隔离病房设在医院最里侧的独立小楼,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哨兵,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走廊里,站满了忧心忡忡的医生护士。一个戴着眼镜、颇有资历的老医生看见陆向东领着一个陌生姑娘过来,立刻迎了上来。“陆团长,这位是?”他叫陈建军,军区医院的内科主任,也是这次专家救治小组的组长。这三天,他头发都快愁白了。陆向东声音低沉:“陈主任,这位是姜芷同志,我请来的医生。”“医生?”陈建军的在姜芷身上打量,两条眉毛拧成了疙瘩。“胡闹!”“她多大年纪?有行医执照吗?隔离病房是能随便让一个黄毛丫头进的吗?”“陆团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必须相信科学!不能病急乱投医,把封建迷信那一套带到我们革命医院里来!”这话一出,周围的医生护士纷纷点头。是啊,这小姑娘看着就不靠谱。万一出了事,谁负责?姜芷自始至终,脸色平静,忽然开口。“科学?”“你的科学,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这里等死吗?”“你!”陈建军脸色不喜,“你这女同志怎么说话的!我们三天三夜没合眼,用尽了所有办法……”“所以,”姜芷打断他,“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对吗?”“我……”陈建军被这一句话噎得死死的。是,他们确实没招了。抗生素、激素、退烧药,能试的全试了,战士们的病情依旧在不断恶化。“既然你的办法用尽了,那就让开。”“从我下飞机到现在,过去了五分三十秒。你们在这里多拦我一分钟,里面的人,离阎罗王就更近一步。”在场所有人,全被这话震懵了。这姑娘……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吗?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跟陈主任叫板?“你”陈建军气得发抖,指着姜芷,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陆向东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姜芷稍稍护在身后。“陈主任,她是我请来的人,一切后果,我陆向东,一力承担。”“现在,开门!”陈建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他咬碎了后槽牙,对着身后的哨兵挥了挥手。“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集全院之力都解决不了的怪病,一个黄毛丫头能治好?她要是能治好,他陈建军今天就把名字倒过来写!姜芷走进小楼,停下脚步。“你们所有人,退后二十米。”“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靠近。”那群想跟上来看热闹的医生,脚步一顿,面面相觑。陆向东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对警卫员张虎下令:“执行姜医生的命令!清场!所有人退到二十米外!”很快,楼道里只剩下姜芷和陆向东两个人。“你……真的有把握?”陆向东小心翼翼地问。姜芷没有回头。“我来,就不是来输的。”“开门吧。”陆向东不再多言,亲自上前,拧动了冰冷的铁门把手。“吱嘎——”铁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股浓郁的腥臭,混杂着血气和草木腐败的恶心味道,瞬间冲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吼——!!”即便是陆向东这种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每次听到这声音,后背的汗毛都根根倒竖。他下意识伸手,想把姜芷拉到身后。姜芷摆了摆手,径直踏入房间。病房内光线昏暗,窗户都被厚布蒙着。十七张病床,十七个正在抽搐挣扎的人影。空气中,那股恶臭更加刺鼻。姜芷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张床。床上的人被牛皮带束缚着,身体却依旧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疯狂地撞击着床板。他的皮肤呈现灰败色,上面覆盖着大片大片苔藓般的青黑色斑块。那些斑块,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像是有生命一般。姜芷的眼神骤然一凝。果然是“瘴苔蛊”。她确认了判断,心却并未放下,反而沉得更深。就在这时,她的鼻尖捕捉到了一缕极不协调的气味。那气味被浓重的腥臭掩盖,若有似无。不是草木,不是血肉。这绝不是“瘴苔蛊”本身该有的味道。“陆向东。”“他们出事的那片林子,里面是不是有很多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