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深处的青砖小院里。段玉恒站在满地碎瓷片中间,脊背挺得笔直。苏景行拄着枣木拐杖,指节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裤脚沾着水渍,是刚才盛怒之下打翻茶盏时溅上的。“你给我滚!我不想见你!”苏景行的声音像冰冷的山风。“苏景行,当初我父亲拆祖屋拓作坊是不对,可你当众打骂他,不给他留一点点面子,导致他气急攻心,一病不起,你就对了吗?”段玉恒眼神同样锐利。苏景行气势明显弱了三分,嘴巴张合,却说不出话来了。段玉恒红着眼眶,冷声道:“我爸临死前,说当年是他混账,祖上传下的玉雕手艺,都毁在了他的手里,他拉着我的手,让我给你赔罪,认错,道歉。”“三叔公,我现在叫你一声三叔公!”“我现在遵循我爸的遗愿,向你说声对不起!”段玉恒深吸一口气,面朝苏景行,深深鞠了一躬。随后,他再度将腰挺得笔直,目光愈发犀利:“你呢?是不是也该给我爸赔罪,认错,道歉?”苏景行苍老的面容剧烈抽搐,手中拐杖重重杵地。可段玉恒腰杆依旧笔直,直视着他,目光坚定。苏景行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突然转身走向堂屋,只丢下一句沙哑的呵斥:“进来!”段玉恒跟着走进屋里。苏景行从神龛下方取出个紫檀木匣。老人颤抖的手指拂过匣子表面的积灰。随后,竟突然对着段玉恒跪了下来。“当年是我糊涂!”苏景行打开木匣,里面竟是块泛黄的灵位:“得知你父亲去世之后,我很后悔,当初不该当众让你父亲下不来台。。。。。。”“我刻了这块灵牌,每夜都跪着忏悔。”灵位上“段明德”三个字刺得段玉恒瞳孔骤缩。他眼眶更红,呼吸都紊乱了。“玉恒,对不起。”苏景行嘴唇翕张:“我向你道歉,也向你父亲道歉。”段玉恒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景行,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父亲段明德早就重病缠身,遍寻名医也没有效果。最后,段明德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偏门邪法上。他听一个云游道士的话,将家族拓作坊给拆了,建造一座祠庙。这拓作坊不仅是祖屋,更承载着祖上的玉雕之法。苏景行劝了段明德很多次,说这种偏门邪法不可信。但段明德一意孤行,非要拆掉拓作坊,苏景行一怒之下,和段明德大吵一架,随后独自离开,与段家断了联系。而事实证明,云游道士的偏门邪法确实是胡言乱语。祠庙建成,没有丝毫效果,段明德的病情反而加重了许多。临终前,段明德幡然醒悟,让段玉恒去找苏景行和解。可段玉恒当时年轻,心里憋着一股气,迟迟没有去找苏景行。直到这段时间,他心境有了变化,方才看开了许多。再加上苏景行此时的表现,他彻底打开心结。他快步上前,扶起苏景行:“三叔公,都过去了,我爸临终前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您和解。”苏景行长叹一声,拍了拍段玉恒的肩膀:“来,坐下说吧。”两人在堂屋的藤椅上坐下。苏景行亲自泡了壶茶,将茶杯推到段玉恒面前:“说罢,这次来找我,不只是为了和解吧?”段玉恒点了点头:“三叔公,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出山,帮忙雕刻一块帝王墨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