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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林晨悦跟随总经理何诚出差。酒宴上她被迫喝酒过多,最终失去知觉。醒来惊觉被性侵后,她开始艰难抗争。报警之后……何诚企图赔钱了事,公司各种刁难,她竟因旷工被开除……漫漫长夜中,她终于看到了星火。1临海的秋夜总带着点黏腻的湿热,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裹得人透不过气。洲际酒店38层的宴会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芒碎在红酒杯沿,与此起彼伏的碰杯声、谈笑声缠绕在一起,织成一张名为商务的密网。林晨悦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白。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真丝衬衫,领口下系着精致的蝴蝶结,是她特意挑选的——既符合场合的正式,又能在一众深色西装里显得柔和却不突兀。作为远航科技的销售总监,她是这场宴请的主角之一,要陪总经理何诚拿下与临海市某企业的合作项目。她今年三十五岁,眼角有极淡的细纹,但不笑时总透着股沉静的锐利。此刻这锐利却被强压下去,换上职业化的微笑。王总,这杯我敬您,感谢贵公司的信任。她微微颔首,酒杯与对方总经理的杯子轻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何诚坐在主位,五十出头,地中海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灯光下闪着油光。他看着林晨悦,笑容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晨悦啊,咱们公司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王总可是咱们的重要客户,这杯还得喝干。王总看着优雅而又知性的林晨悦,微笑着答道:谢谢美丽的林小姐。林晨悦胃里一阵发紧。她酒量本就一般,今晚已经喝了不少。但她知道不能拂逆,尤其是在何诚面前。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顺着食道滑下去,留下一路滚烫的痕迹。好!爽快!王总拍着桌子叫好,何诚也跟着笑起来,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有些过长,让她很不舒服。接下来的时间,敬酒像潮水般涌来。何诚似乎有意无意地把她往前推:林总监年轻有为,酒量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又对王总说:王总您看,我们林总监都亲自敬酒了,这合作的事……林晨悦感觉脑袋开始发沉,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她想找借口去洗手间透透气,刚站起身,就被何诚按住肩膀。他的手掌又厚又热,力道大得让她肩膀生疼:别急着走,王总还有话跟你说呢。他的声音凑近她耳边,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耳廓上:今晚拿下项目,下个月给你涨薪。她强撑着笑了笑,只好重新坐下。又一杯白酒被递到手里,何诚的声音在旁边催促:就这一杯,喝完咱们就休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完那杯酒的。只记得胃里翻江倒海,天旋地转间,何诚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又缩小,最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再次醒来时,头痛得像要炸开。林晨悦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米白色的墙纸带着暗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烟味和劣质古龙水的气息,让她几欲作呕。她动了动手指,浑身像被拆开重组过,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尤其是身体深处,有一种陌生的、屈辱的痛感,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林晨悦猛地转头,心脏骤然缩紧。何诚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衬衫扣子系得整整齐齐,正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手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下意识地拉过被子裹住自己,才发现身上的真丝衬衫早已不见踪影。恐慌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下,瞬间浸透四肢百骸。何总……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何诚站起身,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晨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他脸上投下一半明一半暗的光影,显得格外阴森。他低声道:昨晚你喝多了,吐了一身,我只好把你带到我房间清理。他说得轻描淡写:衣服是你自己说热,然后脱下来的。你啊,就是酒量不行还逞强。我没有!林晨悦几乎是喊出来的。她虽然醉了,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身体的疼痛和记忆碎片里的挣扎都在告诉她,事情绝不像他说的那样。何诚的脸色沉了沉,语气却依旧温和:晨悦,别闹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酒后失态难免。这事传出去,对你对公司都没好处。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威胁:你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做。说完,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转身走出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把林晨悦困在这方寸之地的屈辱与恐惧里。她呆呆地坐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被子上那股陌生的古龙水味,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嗅觉里。她猛地掀开被子,冲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头发凌乱,脖颈处有几处淡红色的痕迹,手臂内侧还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她打开淋浴,冰冷的水浇在身上,却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肮脏感。她用力搓着皮肤,直到泛起红痕,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这不是梦。那个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上司,那个在公司大会上大谈企业文化和尊重女性的总经理,在她醉酒后,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她蹲在淋浴间的角落里,任由冰冷的水流过脸颊,混着眼泪,无声地淌进地漏里。窗外,临海的天已经亮了,但林晨悦的世界,却彻底坠入了黑暗。2林晨悦在羞辱和恐惧中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记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换上带来的备用衣服,把那件沾染了屈辱的真丝衬衫和其他内衣塞进行李箱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把昨晚的一切统统埋葬。回到公司后,她试图像往常一样工作。会议室里,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着何诚布置任务。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偶尔,他的目光扫过她,没有丝毫异样,仿佛那个夜晚只是她自己的一场噩梦。可噩梦总会在不经意间闯入现实。开会时,她不时地会突然走神,眼前浮现出酒店房间里那盏昏暗的台灯。和同事说话时,会因为对方一句无心的林总监最近脸色好差而瞬间绷紧神经。晚上躺在床上,身体深处的隐痛会准时袭来,伴随着窒息般的恐惧,让她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她开始失眠,眼圈越来越重,不得不靠遮瑕膏来掩盖。以前最喜欢的咖啡,现在闻到味道就反胃。丈夫袁世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说:晨悦,要是太累了,你就请假休息几天吧。看着丈夫担忧的眼神,林晨悦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该怎么说说自己被上司侵犯了袁世安是个温和的人,但她依然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更怕这件事会像炸弹一样,毁掉他们平静的生活。她也试图自我欺骗。也许真的是自己喝多了,产生了幻觉何诚虽然平时有些油腻,但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可是,手臂上的淤青还没消退,身体的记忆也无比清晰。每一次自我安慰,都被现实击得粉碎。何诚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在一次部门聚餐时,还笑着拍她的肩膀:晨悦,上次临海的项目多亏了你,好好干,年底一定给你升职。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可林晨悦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躲开。周围同事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带着疑惑和探究。何诚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笑容:怎么了是不是还在为上次喝酒的事生气我道歉,下次不让你喝那么多了。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所有的不对劲都归咎于喝酒,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也让林晨悦有口难言。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敏感了是不是在职场这个大染缸里,这种事本就很正常因为她总是很忙,四岁的女儿乐乐一直由爷爷奶奶照顾。这天周末,袁世安把女儿接回来了,乐乐扑进她怀里,软软的小手摸着她的脸:妈妈,我好久都没见你了你是不是不爱乐乐了林晨悦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她抱着女儿,感受着怀里的温度。突然间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为了乐乐,为了自己,必须知道真相。4月25日,林晨悦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临海洲际酒店。前台的小姑娘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林晨悦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好,我上次在这里住过,有东西可能落在房间了,想看看监控。不好意思女士,监控涉及客人隐私,不能随便看。小姑娘公式化地回答。我怀疑我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而且……林晨悦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怀疑那天晚上我在酒店里受到了不法侵害。如果你们不配合,我现在就报警,并且追究酒店的责任。她的眼神锐利起来,那是多年谈判场上练出来的气势。小姑娘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叫来了值班经理。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完林晨悦的话,皱着眉沉吟片刻:女士,您先别激动。您能告诉我具体是哪天晚上吗4月15日,我住3806房,和我一起来的还有我们公司的何诚,住3808房。林晨悦报出信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经理核对了记录,犹豫了半天,终于点了头:好吧,您跟我来。但您只能看与您相关的部分。监控室里,屏幕上的画面有些模糊,但林晨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画面里,4月15日晚上11点多,她被何诚半扶半抱着走出电梯。她的头歪着,脚步虚浮,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像个破败的布偶一样任由他摆布。何诚的手搂着她的腰,姿势亲密得过分。他刷开3808房的门,把她拖了进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门始终没有打开。直到凌晨四点多,房门终于开了。何诚先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衬衫,神色自若地离开了。几分钟后,林晨悦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头发凌乱,衬衫的扣子扣错了位置,光着脚,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井。她扶着走廊的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自己的房间,背影里写满了绝望。旁边的保安忍不住低声对同事说:就是那天晚上,38楼动静挺大的,好像有人吵架,后来还有房客投诉……林晨悦死死盯着屏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之前所有的自我怀疑、挣扎、侥幸,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只剩下滔天的愤怒和屈辱,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滚、灼烧。她转过身,声音平静得可怕:麻烦你们保存好这段监控。另外,帮我报警。3林晨悦坐在沙发边缘,指尖还残留着派出所笔录纸张的糙感。对面的茶几上,离婚协议书摊开着,丈夫袁世安的钢笔尖悬在甲方签名处,墨点晕在纸页上,像个化不开的黑疤。……你出差时加班到凌晨,是在单独跟老板‘谈工作’袁世安的声音似乎裹着冰碴,他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杯底在玻璃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警察找我的时候,我还在给你炖鸡汤……你知道邻居看我的眼神吗data-fanqie-type=pay_tag>林晨悦刚动了动嘴唇,袁世安突然将杯子掼在地上。碎片溅到她的裤脚,她下意识往旁边退缩,却撞到沙发扶手——这个动作让袁世安更烦躁,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你躲什么现在知道怕了当初脱衣服的时候怎么不怕不是这样的!林晨悦的声音发颤,她想把那张鉴定报告递过去,却被袁世安一把挥开,纸张飘落在满地玻璃碴里。他是强迫我的,我已经报警了,律师也找好了……林晨悦据理力争。律师袁世安冷笑一声,他松开手,林晨悦踉跄着跌回沙发:花钱请律师告你的老板林晨悦,你怎么不干脆说,是你的勾引导致的不然他为什么不找别人,偏偏找你袁世安,她忍住愤怒,看向自己的丈夫: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我是个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袁世安看着她,仍然带着不信任:你经常跟着这个何总出差,我就一直在心里犯嘀咕……可我总是安慰自己,说你是清白之人,不会出事。可如今……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她的目光坚定,毫不畏惧:我愿用我的生命担保,如果真是我的原因,让我……袁世安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我单位里,小区里,全都知道了,我出去都没法见人了……卧室门突然开了道缝,女儿乐乐抱着玩偶站在那里,小脸上满是惊恐。林晨悦猛地站起来,想去抱女儿,可乐乐却往后缩了缩,转身跑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了门。那扇门关上的瞬间,林晨悦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她看着袁世安冷漠的脸,再看看满地狼藉,突然说不出话来。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客厅里只开了盏小夜灯,昏黄的光落在袁世安脸上,把袁世安的影子拉得很长,好像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她的律师发来的消息:对方律师提出和解,愿意赔五十万,条件是你撤案。林晨悦看着那条消息,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五十万,就想把她的委屈、她的恐惧、她濒临破碎的家,全都覆盖过去她手指飞快地回复:不同意,官司继续打。4报警、录笔录、做检查……一系列流程走下来,林晨悦感觉自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但她没有倒下,因为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警方很快立案调查,何诚被采取强制措施。消息传回公司,像投下了一颗炸弹。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有同情,有好奇,也有避之不及的疏远。林晨悦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理着所有与案件相关的材料。她的直属上司,副总刘敏,一个平日里总说女人要互相帮助的女强人,却在这时敲开了她的门。刘敏穿着一身干练的藏青蓝色西装,脸上带着语重心长的表情:晨悦啊,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何总毕竟是公司的元老,这事闹大了,对公司影响很不好。你看,能不能……私下解决林晨悦抬起头,看着刘敏,突然觉得很陌生:刘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看,何总那边也说了,可以给你一笔补偿金,不少呢。你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不如拿着钱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好吗刘敏避开她的目光,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而且……这种事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名声林晨悦冷笑着,笑声里带着悲凉:他侵害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名声现在出事了,反倒让我为了名声息事宁人刘总,你也是女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刘敏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悻悻地走了:你再好好想想吧,别太冲动。门关上的瞬间,林晨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以为会得到支持,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原来在利益面前,所谓的互相帮助如此不堪一击。何诚的律师很快找到了她。那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说话滴水不漏:林女士,何总承认那晚喝多了,有些不当行为,但绝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愿意赔偿你五十万,只要你出具谅解书,这事就算了。五十万林晨悦看着他,眼神冰冷:他把我当成什么了可以用钱买卖的商品吗我要的不是钱,是公道。林女士,你别太天真了。律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打官司对你没好处。到时候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大家只会说你一个女人不检点,勾引上司。你还要不要在行业里混了林晨悦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但她立即挺直了脊背:我没做过的事,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瞎编乱造。倒是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法庭的审判吧。法庭开庭那天,林晨悦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坐在原告席上。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攥着的手心全是汗。何诚的律师果然如他所说,在法庭上大做文章: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承认与林女士在酒店房间有过接触,但这是双方自愿的。林女士作为销售总监,常年应酬,深谙职场规则,当晚她主动向我的当事人敬酒,还多次替他向客户敬酒。在醉酒后,她主动对我的当事人有亲昵举动……所以才导致……他拿出林晨悦在宴会上敬酒的照片,断章取义地解读:大家看看,林女士穿着暴露,举止轻浮,很难让人不产生误会。林晨悦气得浑身发抖。那件正经大方的月白色衬衫,在他嘴里竟然成了暴露;正常的商务敬酒,变成了轻浮。她想站起来反驳,却被身边自己的吴律师按住了手。吴律师低声说:别冲动,我们有证据。吴律师平静地走上前,当庭播放了酒店的监控录像。之后他说:法官大人,酒店监控清晰地显示,我的女当事人穿着完全符合商务接待礼仪。她按照何诚的要求,几次向客户方领导敬酒,也没有任何问题。当晚酒席上的各位完全可以证实。她是在被迫喝了很多酒,完全失去意识时,被何诚强行拖进房间的。这怎么可能是自愿接着,法庭又传唤了隔壁房间的房客。房客是个年轻女孩,她怯生生地说:那天夜里,我听到隔壁有女人的哭声和挣扎声,还有男人的呵斥声,吵得我一晚上没睡好……最后,检察官提交了医院的检查报告:报告显示,林女士身体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贴身内衣上检测到嫌疑人的DNA,与她所说的被强迫相符。当证据一一呈现后,何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律师也开始语无伦次。林晨悦看着何诚,那个曾经在她面前道貌岸然的上司,此刻在铁证面前,只剩下茫然无措的慌乱丑陋。她突然觉得可笑和可悲,为了这样一个人,她承受了这么多痛苦……但同时,她感觉自己增添了勇气和力量。法院的判决书很快下来了:何诚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拿到判决书的那天,阳光很好。林晨悦站在法院门口,看着手里的这张纸,突然觉得眼睛很酸。她没有哭,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积压在胸口许久的浊气全都吐出来。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另一场战斗才刚刚开始。5刑事判决下来后,林晨悦以为自己可以喘口气了。她想回到公司继续工作,像往常一样生活。可等待她的是另一场风暴。回到公司的第一天,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同事们看到她,要么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要么就远远地绕开。以前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下属,也对她避之不及。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里面的东西被人动过。桌上的绿植叶子枯黄,文件散落一地,像是被人故意打翻的。她的心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果然,下午的时候,人力资源部的人就找到她,递过来一份文件。林总监,这是《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林晨悦接过文件,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通知书上写着:因林晨悦同志未遵守公司请假制度,无故旷工多日,严重违反公司规定,经公司研究决定,即日起与你解除劳动合同。无故旷工林晨悦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我是因为遭受侵害,需要配合警方调查,需要接受心理治疗,这才请的假!怎么就成了无故旷工人力资源部经理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林总监,这是公司的决定。你的假条确实有审批,但公司认为,你的个人事件已经严重影响了公司形象和正常工作秩序,所以作出处理。影响公司形象林晨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何诚侵害了我,他才是毁了公司形象的人!你们不追究他的责任,反而开除我何总是何总,你是你。经理推了推眼镜,避开她的目光:公司有公司的规定,我只是执行命令。如果你对决定有异议,可以申请劳动仲裁。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林晨悦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浑身冰冷。她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旷工的问题。公司是想把她踢出去,就像扔掉一块烫手的山芋。他们怕她的存在会不断提醒别人何诚的罪行,怕这件事影响公司的声誉,甚至怕她会继续追究公司的责任。这个曾经让她挥洒汗水、充满成就感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最伤人的一把利刃。更让她心寒的是,刘敏再次找到她,这一次,她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语重心长,只剩下赤裸裸的劝诫:晨悦,我劝你还是别闹了。公司已经仁至义尽了,何总给你的补偿金也不少。你一个女人,跟公司耗下去,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好处林晨悦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刘总,我要的不是好处,是公道!这是作为公司一方,对员工最基本的保护和尊重!我在为公司出差的时候遭受侵害,你们不帮我,反而落井下石,这就是所谓的企业文化’吗刘敏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犟了。这世道,哪有那么多公道可言没有,我就自己去争!林晨悦的语气无比坚定。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公司大楼。阳光刺眼,她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曾经熟悉的街道,此刻变得无比陌生。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为了自己,为了袁世安和乐乐,为了所有像她一样可能遭受不公的人,她必须战斗下去。她决定申请劳动仲裁,要求公司继续履行劳动合同,并支付她应得的工伤待遇。可她没想到,这条路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首先是工伤认定。根据相关规定,职工因工外出期间遭受意外伤害,符合因工作原因范畴的,应认定为工伤。她的情况显然符合,但公司却百般阻挠。公司的律师在仲裁庭上振振有词:林晨悦参加的宴请虽然是因公,但她遭受侵害是个人行为导致的,与工作无关。而且,她当晚醉酒,根据《工伤保险条例》,醉酒不得认定为工伤。醉酒林晨悦立刻反驳,我是在工作应酬中被强迫饮酒,才导致醉酒!而且,我所受的伤害是何诚的犯罪行为直接导致的,不是因为醉酒本身!这根本不能成为公司免责的理由!她提交了出差报告、宴请发票、高铁及机票记录,还有警方的立案决定书和法院的判决书,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证明自己是在因公外出期间遭受侵害。但仲裁过程并不顺利。公司不断提出异议,拖延时间,甚至试图找各种理由否定她的证据。为了证明自己的精神伤害,林晨悦不得不去医院接受系统治疗。那段时间,她每周都要去市里的安定医院做心理咨询,按时吃药。治疗过程很痛苦,每一次回忆起那个夜晚,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但她咬牙坚持着,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维权的重要证据。三个月后,她拿到了医院的诊断证明: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与2023年4月15日的创伤性事件存在直接因果关系。拿着诊断证明,林晨悦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份力量。她开始整理所有的证据材料,一页页地复印、分类、标注。从出差记录到医院诊断,从警方笔录到法院判决书,还有公司开除她的通知书和相关的聊天记录……整整156页的材料堆在桌上,像一座小山。每一页纸,都凝聚着她的心血和泪水;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她的希望和决心。2024年6月3日,滨海市南市区人社局终于出具了《认定工伤决定书》,明确认定她的事故伤害符合《工伤保险条例》规定,予以认定为工伤。拿到决定书的那一刻,林晨悦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她把脸埋在文件里,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这不仅仅是胜利的泪水,而是一路走来所有的委屈、痛苦、挣扎的释放。但她知道,公司绝不会善罢甘休。果然,公司很快提起了行政诉讼,试图推翻工伤认定。庭审中,他们甚至拿出了一份由何诚在监狱里签字的笔录,诬陷林晨悦曾经勒索他,试图以此否定她遭受侵害的事实。看着那份伪造的笔录,林晨悦只觉得无比荒谬和愤怒。这是伪证!她在法庭上大声说:何诚现在还在服刑,他的话根本不可信!而且,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从未勒索过他!她提交了自己与何诚律师的通话录音和聊天记录,证明自己一直拒绝私了,只要求依法处理。法院最终驳回了公司的诉讼请求。2024年12月11日,工伤案《行政判决书》正式生效。与此同时,劳动仲裁也传来了好消息。2024年12月24日,滨海市南市区劳动人事争议仲裁委员会认定,公司构成违法解除劳动合同,裁决其继续履行合同,并支付工伤补偿等各项费用共计110万元。当仲裁员宣布裁决结果的那一刻,林晨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历时超过一年半的官司,她终于赢了。6胜诉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去。很多媒体都来采访林晨悦,想知道她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起初,林晨悦是抗拒的。她不想把自己的伤疤一次次揭开,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但她的闺蜜李梦琳劝她:晨悦,你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在战斗。你的经历,或许能给很多和你有类似遭遇的人带来希望和勇气。林晨悦想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她决定站出来,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她开了一个公众号,写下自己的维权经历,详细介绍了取证的技巧、法律的门槛、心理康复的重要性。她把那些复杂的法律条文,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清楚;把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维权流程,一步一步地拆解开来,做成了一份清晰的求生地图。她希望,后来者不必再像她一样,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她的公众号很快引起了关注。每天,她都会收到很多私信,来自那些遭受过或正在遭受职场侵害的女性。她们向她倾诉自己的痛苦和恐惧,询问该如何维权。林姐,我被上司骚扰了,但是我不敢说,怕丢工作……我和你有类似的经历,但是家人劝我息事宁人,我该怎么办看到你的故事,我才有勇气去报警,谢谢你……看着这些私信,林晨悦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知道那种孤立无援、自我怀疑的感觉有多痛苦。她耐心地回复每一条私信,给她们鼓励和建议,告诉她们:遭遇侵害不是你的错,沉默只会让施暴者更加猖狂。一定要勇敢地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她还走进校园、企业,分享自己的经历。在一次女性权益论坛上,她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那些年轻而专注的面孔,声音平静而有力。我知道,很多人会觉得,女孩子在职场要懂得‘保护’自己,少喝酒,少参加应酬,甚至穿着保守一点……但我想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的根源。林晨悦的目光扫过全场:问题的根源在于,我们的社会对施暴者太过宽容,对受害者却太过苛刻。我们总是在教女孩子如何‘避免’被侵害,却很少教男孩子如何尊重女性。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希望通过我的案例,能让更多人意识到,职场性侵不是‘私事’,也不是什么‘潜规则’,而是犯罪!企业有责任保护员工的安全,社会有责任为受害者撑腰,法律更有责任让施暴者受到应有的惩罚!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很多女孩眼里闪着泪光,用力地鼓掌。演讲结束后,一个年轻女孩怯生生地走到她身边,红着眼眶说:林姐,谢谢你。我……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一直不敢说。看到你,我觉得我也许可以试一试。林晨悦轻轻拥抱了她一下,递给她一张名片:别怕,你不是一个人。需要的时候,随时找我。那一刻,林晨悦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她不仅为自己赢得了公道,更像一颗星火,在漫长的黑夜里,为别人照亮了前行的路。2024年初冬,林晨悦再次来到临江市。这一次,她不是为了应酬,也不是为了维权,而是受邀参加一场女性创业论坛。论坛结束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东湖边。秋日的湖水宁静而深邃,倒映着岸边的垂柳和远处的雷峰塔。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她拿出手机,给袁世安和乐乐打了个视频电话。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乐乐想你了。视频里,乐乐抱着一个玩偶,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很快就回去了。林晨悦笑着说,眼里满是温柔:乐乐要好好听话,等妈妈回去给你带礼物。挂了电话,林晨悦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晚风吹起她的头发,带着一丝凉意,却让她感到无比清醒和自由。她知道,过去的阴影或许永远不会完全消失,那些噩梦和焦虑可能还会偶尔造访。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在酒店走廊里惊恐失措、孤立无援的女人了。她是林晨悦,一个受害者,一个幸存者,更是一个维权者,一个在黑夜里举起火把的人。远处的城市渐渐亮起了灯火,一盏盏灯光像星星一样,在夜色中闪烁。林晨悦抬起头,看着这片璀璨的灯火,嘴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她的光,或许微弱,但已经汇入了这片星河。而这片星河,终将照亮更多人的路,让更多的人在遭遇不公时,有勇气站出来,说不;有底气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公道。长夜虽长,但星火不灭。而她,将带着这份星火,一直走下去。7林晨悦推开门时,家里静得吓人。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是袁世安的字迹:乐乐我接走了,你什么时候把婚离了,什么时候再看孩子。自从这件事闹到法庭上后,袁世安就干脆带着乐乐回婆家住了,此后再也没有回来。这张纸条显然是他临走前写的。她走过去,指尖抚过纸条上离婚两个字,指腹发疼。她想起自己去法院提交起诉状的时候,袁世安还来闹过一次。他在法院门口拽着她的胳膊,说她丢尽了袁家的脸,引来一群人围观。她当时只觉得难堪,现在却只剩空落落的家,还有自己荒芜的心。她想起那一天早上,她急着去律所找律师,乐乐抱着她的腿大哭,说:妈妈别走,爸爸说你不要我了,她蹲下来哄了半天,最后看看时间,还是硬着头走了。手机突然响了,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林晨悦深吸一口气接起,听见老师说:乐乐妈妈,乐乐最近在幼儿园经常哭,说自己想要妈妈。还说爸爸妈妈吵架了,还说……还说你不要她了。你们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是有空,能不能来一趟她赶紧对老师说: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家……最近是发生了一些事……等再过几天,我抽空会去幼儿园,跟你们沟通一下。挂了电话,她抓起外套就往下楼。到了楼下,她看见袁世安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副驾驶座上,乐乐正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小脑袋左右直晃,还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找什么。林晨悦心里一紧,赶紧走过去,可这时袁世安的车却立刻发动了,轮胎碾过地面,卷起一阵尘土,很快就消失在路口。812月31日,林晨悦诉公司的劳动争议案在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审理。法院判处,公司必须追加——另付给她停工留薪期的工资约70万元。走出法院,阳光有些刺眼。她拿出手机翻出袁世安的号码。她犹豫很久还是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袁世安的声音很沉:有事官司全都赢了。林晨悦说,她听见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传来乐乐急切的声音:妈妈你是妈妈吗乐乐林晨悦的声音软下来:妈妈赢了,妈妈没事了。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乐乐的声音带着哭腔,爸爸说你要是赢了,就可以回家了……林晨悦愣住了,她看向远处,看见袁世安的车停在马路对面。车窗降下,袁世安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反而带着点局促。她挂了电话,慢慢走过去。待她走到车边,乐乐立刻打开车门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妈妈,我好想好想你。林晨悦蹲下来,抱住女儿,眼泪落在乐乐的头发上。袁世安从车上下来,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正是之前的那张离婚协议书,上面的签名处还空着。对不起。袁世安的声音很低:之前……是我糊涂,我不该不信你。说完,他就把那张离婚协议书撕碎,揉成了一团。林晨悦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她突然发现,袁世安的眼角有了细纹,鬓角也有了几根白发。她想起出事那天晚上,他攥着她的手腕,眼神里的怀疑;想起他在法院门口闹,引来围观的人;想起他把乐乐接走,让她见不到孩子……可她也想起,以前她加班晚归,他会留一盏灯;乐乐生病,他抱着孩子跑了好几家医院;她妈妈住院,他忙前忙后,没说过一句累。这时乐乐说:妈妈,我们回家吧。林晨悦站起来,摸了摸女儿的头:我们……回家。袁世安用力点头,伸手想去帮她拿包,可又有点犹豫。林晨悦见状就把包递给他,然后拉着乐乐的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乐乐坐进去,立刻拿起车上的小黄鸭玩偶,转过头对她说:妈妈,我们回家煮面条吃吧,爸爸煮的面条不好吃。我想吃你做的蝴蝶面。林晨悦笑了,她看着袁世安,袁世安也笑了,伸手发动了车子。车子缓缓驶离法院门口,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林晨悦知道,有些裂痕不会立刻消失,有些伤害也不会轻易忘记。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有机会,一起把这个家重新拼起来。车窗外的树影在往后退,像那些难熬的夜晚,但终于过去了。前方的路还长,且阳光正好。身边有女儿的笑声,有丈夫笨拙的道歉,林晨悦觉得,这漫长的黑夜,终于透出了一片灿烂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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