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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我叫苏织,一个亡国送来的和亲罪女。新婚夜,名满天下的镇国将军裴策,扔给我一卷画轴。画上美人与我容貌别无二致,是他战死的白月光。他掐着我的下颌,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淬了毒的恨意。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她,一个活着的牌位。你这张脸,是我准你活下来的唯一价值。可他不知道,我这张脸,也是他所有噩梦的开始。01罪女苏织,接旨。冰冷的圣旨砸在我面前,也砸碎了我作为前朝公主的最后一点尊严。我成了晟国镇北大将军裴策的第四任妻子。前三任,都死在了新婚夜。传闻裴策有克妻之命,更有断袖之癖,娶妻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大婚当日,没有宾客,没有喜乐,只有一片刺眼的白。我穿着大红嫁衣,一步步踏入这座为裴策的亡妻——林家大小姐林芙蓉,披麻戴孝的将军府。下人们看我的眼神,怜悯,鄙夷,像在看一个马上就要碎裂的精美瓷器。我的夫君,裴策,一身玄色常服,在灵堂等我。他没有看我,目光死死锁着那块冰冷的灵位。跪下。他的声音比北境的风雪还要冷。我顺从地跪在林芙蓉的灵位前。他将一卷画轴扔在我脚边,缓缓展开。画上是一个与我生着一模一样面容的女子,眉眼间是我早已被磨灭干净的天真与娇憨。她叫林芙蓉,我的发妻。三年前,北境失守,她为救我,惨死在敌军刀下。裴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说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你,叫什么他终于肯垂眸看我,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苏织。好,苏织。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像是要刻在齿间碾碎。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这张脸,生得真像啊。他的指腹摩挲着我的皮肤,带着薄茧的触感让我一阵战栗。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她,一个活着的牌位,一个能喘气的念想。这是你活下来的唯一价值。说完,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灵堂。空旷的灵堂里,只剩下我,和一个死人。红烛燃尽,青烟袅袅,我盯着那幅画,直到眼睛酸涩。夜深了,一个叫萍儿的丫鬟端来一碗汤药。夫人,将军让您喝的。那药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怪异的甜香。我看着她,忽然问:前三位夫人,也是喝了这个萍儿的脸唰一下白了,端着碗的手抖个不停。夫人……您别多想,这是……这是安神汤。我笑了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不是我信她,而是我信命。亡国公主的命,本就不值钱。可那碗药下肚,我没死。只是浑身发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我被萍儿扶回婚房,那间据说死了三个新娘的房间。房间里没有喜庆的红,只有一片素白,正中的拔步床上,甚至挂着白色的幔帐。我躺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迷蒙中,我感觉有人走近,带着一身寒气。是裴策。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良久,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我眼角下的一颗小痣。我听见他近乎叹息的低语。为什么……你偏偏有这颗痣……02再次醒来,天光大亮。我没死,这让萍儿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奇。将军府的生活比我想象的更枯燥。裴策把我扔在一个叫晚香苑的偏僻院落,除了萍儿,再无人问津。我成了这座府邸里真正的活牌位,一个透明人。每日,我需要做的,就是模仿林芙蓉的笔迹,抄写她生前最爱的诗词。裴策会派人取走,却从不踏足我的院子。我乐得清静。抄写的间隙,我重拾了旧日的爱好——刺绣。指尖翻飞间,那些亡国的悲愤,寄人篱下的屈辱,似乎都能随着一针一线,消散些许。萍儿是个藏不住话的姑娘。一来二去熟了,她总在我耳边念叨林芙蓉的好。林小姐啊,那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人美心善,跟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是当年北境那群蛮子,小姐和将军早就儿女成群了。夫人,您别怪将军冷落您,他只是……太思念林小姐了。我只是安静地听着,手里的绣绷上,一朵桃花初现雏形。半月后,裴策第一次踏进了晚香苑。他依旧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的戾气似乎更重了。他进门时,我正在绣一幅《百鸟朝凤图》,凤凰的尾羽已初具华彩。他驻足在我面前,目光落在那幅绣品上。你还会这个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我起身行礼,语气平淡。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书案前,拿起我今日抄写的诗词。不像。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她的字,风骨天成,你的,只有媚态。刻薄的评价,我却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是,罪女的字,自然上不得台面。他似乎被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激怒了,一步上前,捏住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苏织,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将军息怒,我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杀我,脏了将军的手。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他的眼神像一口深井,要把我整个人吸进去。最终,他还是甩开了我的手。下月初三是芙蓉的忌日,你好自为之。他走了,带着一阵风。我看着地上的纸团,又看了看自己被捏出红痕的手腕,轻轻笑了。原来,他不是不在意我,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也提醒他自己,我只是个赝品。这反而让我安心。一个合格的赝品,首要任务就是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但裴策不知道,我不仅有思想,还有一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他每次来,看似是来挑剔我的字,目光却总会不受控制地落在我眼角那颗痣上。那眼神里,不是怀念,而是探究和……警惕。林芙蓉的脸上,可没有这颗痣。03林芙蓉的忌日很快就到了。天还没亮,我就被萍儿从床上拽了起来,换上了一身素白孝衣。脸上不施粉黛,头发也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起。萍儿对着铜镜里的我,啧啧称奇。夫人,您这样……简直和画上的林小姐一模一样。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灵堂里,裴策已经到了。他跪在蒲团上,背影萧索。我走过去,在他身旁跪下。整整一个上午,我们俩一言不发,只是对着灵位,沉默地烧着纸钱。烟雾缭绕中,我仿佛看到了林芙蓉那张与我相似的脸,正对着我诡异地笑着。午后,府里来了客人。是当朝丞相之子,也是裴策的至交好友,宋清源。宋清源生得一副文人雅相,温润如玉,说话也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他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裴兄,这位是……内子,苏织。裴策淡淡地介绍,听不出情绪。宋清源很快恢复了常态,对我拱手一礼:宋某见过将军夫人。我起身回礼,一言不发。苏夫人果真……与芙蓉有几分神似。宋清源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我眼角的痣上,眼神微微一动。清源,今日请你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裴策打断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那玉佩质地极好,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这是……芙蓉的宋清源接过玉佩,脸色有些凝重。嗯,整理遗物时发现的,上面似乎有字。我站在一旁,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玉佩,心头猛地一跳。那凤凰的眼睛,是用一种极其罕见的红色矿石镶嵌而成,我认得,那是我母国的特产——赤血石。宋清源仔细端详着玉佩,眉头越皱越紧。裴兄,这上面刻的,好像是……北狄的文字。裴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你可认得写的是什么宋清源摇了摇头:北狄文字诡谲,我只认得寥寥几个,这上面的,像是某种暗语。他说着,将玉佩还给裴策,目光不经意地再次与我对上。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我无法忽略的试探。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情绪。他们走后,我独自留在灵堂。我走到林芙蓉的灵位前,看着上面爱妻林氏芙蓉几个字,心中冷笑。爱妻一个会在贴身玉佩上刻着敌国暗语的爱妻裴策,你究竟是在悼念亡妻,还是在用她的灵位,演一场弥天大戏而我,就是这场戏里,最重要的那个道具。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还是那个备受宠爱的亡国公主。父皇将一枚同样嵌着赤血石的凤凰玉佩交给我。织儿,记住,这是我们皇室的信物,见玉佩如见朕。若有一日国破,持此玉佩,可号令我朝所有暗桩,护你周全。梦醒时,我一身冷汗。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颈间,那里空空如也。data-fanqie-type=pay_tag>那枚玉佩,在我被送来和亲的路上,就已经不慎遗失了。04自那日宋清源来过之后,裴策来晚香苑的次数多了起来。他依旧不怎么说话,只是坐在我对面,看我刺绣,或者,看我发呆。他的目光像一张网,密不透风地将我笼罩。我有些烦躁。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让我想起在囚车里,被晟国百姓围观的日子。将军若无事,还是去忙军务吧,罪女这里,没什么好看的。终于,我忍不住开了口。他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你在赶我走不敢。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苏织,你这性子,倒是一点不像她。罪女不敢与林小姐相提并论。她从不会忤逆我。裴策的声音冷了下去,她会温顺地为我沏茶,为我抚琴,而不是像你一样,浑身是刺。我放下绣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将军是想让罪女学林小姐的温顺我学着萍儿描述的样子,为他沏了一杯茶,双手奉上。将军请用茶。我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柔。裴策盯着我,没有接那杯茶。他的眼神变得幽深,仿佛要将我吞噬。你装得倒挺像。将军不就是想看我装吗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只要将军高兴,罪女可以装一辈子。是吗他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拽进怀里。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摆。那你现在,是不是该学学她,如何取悦我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畔,带着浓烈的侵略性。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游走。屈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他的钳制。裴策,你混蛋!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他的脸被打偏到一侧,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空气凝固了。萍儿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裴策缓缓地转过头,眼神阴鸷得可怕。苏织,你找死。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窒息感瞬间包裹了我。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竟然笑了。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再也……找不到你要的答案了……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掐着我脖子的手,猛地一顿。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知道什么我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我们在用眼神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最终,是他先败下阵来。他松开了手,我像一滩烂泥,瘫软在地,大口地喘着气。滚出去!他对着萍儿怒吼。萍儿连滚爬地跑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说,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嘶哑。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将军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叫苏织,一个亡国罪女。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的目的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的目的,就是活下去。裴策,别再试探我了,没用的。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当然,我回不回答,看我心情。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到绣绷前,重新拿起绣针。我的手还在抖,却一针一针,绣得无比认真。他在我身后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再次发怒,将我撕碎。可他最终,只是转身离去。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来过晚香-苑。但我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05日子恢复了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我依旧每日抄书,刺绣,仿佛之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但我知道,裴策的眼线,从未离开过晚香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转眼,入秋了。天气渐凉,萍儿给我送来了几匹新缎子。夫人,这是将军特意吩咐尚衣局送来的,说是给您做秋衣。我看着那些色泽华美的云锦,心中毫无波澜。他这是在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吗我挑了一匹月白色的,打算给自己做一件斗篷。闲谈中,萍儿又提起了林芙蓉。说起来,林小姐最喜欢的也是云锦,尤其是月白色的。她以前总说,月白色最衬将军,干净。我拿着剪刀的手顿了顿。萍儿,你进府几年了回夫人,奴婢是家生子,从小就在府里长大的。那你,是何时开始伺候林小姐的萍儿想了想,说:林小姐嫁进来的第二年吧,之前伺候她的姐姐嫁人了,管家才把我调过去的。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小姐啊,人特别好,对我们下人从不大声说话,就是……就是身子骨弱了些,三天两头地生病。生病我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是啊,三天两头地请太医,府里的药味儿就没断过。一个三天两头生病的药罐子,能陪着将军远赴北境战场,甚至为他挡刀而死这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会信。我心中疑云更重。这个林芙-蓉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几天后,宋清源又来了。这一次,他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探望我这个备受冷落的将军夫人。皇后是裴策的亲姑母。说是探望,其实就是敲打裴策。我们在花园的凉亭里见了面。宋清源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看我的眼神却比上次多了几分探究。听闻夫人来自南楚,不知可还习惯北地的气候劳宋大人挂心,一切都好。南楚……可是个好地方啊,鱼米之乡,风景如画。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我年轻时,曾有幸去过一次,那里的刺绣,堪称一绝。他说着,目光落在我正在绣的手帕上。夫人的绣工,想必在南楚也是数一数二的吧大人谬赞了,不过是些闺阁消遣的小玩意儿,上不得台面。夫人谦虚了。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听说,南楚皇室有一种独特的针法,名为‘金丝渡’,绣出的凤凰能以假乱真,不知夫人可曾见过我的心猛地一沉。金丝渡是南楚皇室不传之秘,只有历代公主才能学习。宋清源,他怎么会知道我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我也是听闻过,可惜无缘得见。他笑了笑,不再追问。今日叨扰夫人了,皇后娘娘那边,宋某也好交差了。他起身告辞。我看着他的背影,手指紧紧攥住了那方手帕。宋清源,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丞相之子。他对我,或者说对我这重身份,了如指掌。他今日来,不是奉了皇后的懿旨,而是奉了另一个人的命令。那个人,会是裴策吗还是……另有其人傍晚,我独自在院中散步,萍儿匆匆跑来。夫人,不好了,将军……将军遇刺了!06我赶到裴策的卧房时,里面已经乱成一团。太医,下人,进进出出。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药味,刺得人头晕。裴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依旧有血丝不断渗出。皇后也来了,正坐在床边抹眼泪。看见我,她那双保养得宜的丹凤眼里,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恨意。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芙蓉还不够,现在还想克死我侄儿吗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房间里压抑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床边。太医正在给裴策施针。我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这一针,下错了。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太医的手一抖,差点把针掉在地上。你……你胡说什么!他涨红了脸。中府穴下针,当浅刺,你入针三分,是想让他血气逆行,当场毙命吗我冷冷地看着他。太医愣住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滚开。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推到一边,拔出那根银针。然后,我取过一旁的火烛,将几根银针一一烤过,手法娴熟地刺入裴策胸口的几处大穴。我的动作行云流水,快而精准。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皇后。你……你还会医术她不可置信地问。我没空回答她。施针完毕,我撕开裴策胸口的绷带,查看伤口。伤口很深,幸好没有伤及心脉,但……箭上有毒。我沉声道。太医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检查过了!是‘七日绝’,我看着伤口周围泛起的黑气,眼神冰冷,南楚的奇毒,无色无味,七日之内,神仙难救。你……你怎么知道因为,这毒,我能解。我说完,转向萍儿。去,取我的绣花针来,另外,备烈酒,烛火,金疮药。所有人都被我的镇定和专业震慑住了。没有人敢质疑。很快,东西备齐。我用绣花针,蘸着烈酒,一点一点地,将伤口里的毒血挑出。这是一个极其考验眼力和耐心的过程。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滑落,浸湿了我的衣襟。整个房间,只听得见我手中绣花针与皮肉摩擦的细微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滴毒血被清理干净,伤口流出鲜红的血时,我才松了一口气。我为他重新上药,包扎。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好了,命保住了。我对皇后说,声音嘶哑。皇后看着床上呼吸渐渐平稳的裴策,又看看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你……到底是谁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疲惫的笑。皇后娘下,我还是苏织。一个,恰好会点医术的亡国罪女。那一刻,我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从床上投向我。我抬起头,对上了裴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风暴正在酝酿。07裴策的伤,在我的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皇后没再来找过我的麻烦,只是派人送来了许多珍贵的补品。将军府的下人,看我的眼神也从鄙夷变成了敬畏。我和裴策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我们依旧分房而居,但白日里,他会让我待在他的书房。他处理军务,我看医书,互不打扰。偶尔,他会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我。你的医术,跟谁学的一个游方郎中。我头也不抬地回答。这是我早就想好的说辞。他倒是把你教得很好。或许吧。这样的对话,每天都会重复。他不断地试探,我滴水不漏地应付。我们都心知肚明,对方身上藏着秘密,却谁也不肯先揭开底牌。这天,宋清源又来了。是来探望裴策的伤势。看到我安然无恙地待在裴策书房,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acts的惊讶。看来,裴兄这次是因祸得福,不仅捡回一条命,还与夫人……琴瑟和鸣了他话里有话。裴策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清源,你今日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宋清源收起玩笑的神色,面色凝重起来。北境传来消息,那边的暗桩,被人拔除了七七八八。裴策的眼神一凛。谁干的不知道,对方手法很干净,我们的人,甚至没看清对方的脸。而且……宋清源顿了顿,我们安插在北狄王庭的最高级别的密探,失联了。书房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我知道,他们说的密探,代号凤凰。而林芙蓉的那枚玉佩,就是与凤凰接头的信物。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宋清源看着裴策,沉声道,三年前,林小姐去北境之前,曾来找过我。她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务必在你回来后,亲手交给你。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裴策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半块虎符。裴策迅速看完信,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我。苏织,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s察的恐惧。宋清源也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我放下手中的医书,慢慢站起身。我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凤凰’。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书房,落针可闻。裴策和宋清源的脸上,同时露出了震惊到极致的表情。不可能!裴策厉声道,‘凤凰’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死的那个,是林芙蓉,不是我。我平静地看着他,或者说,死的那个,是北狄安插在你们晟国的奸细,代号‘朱雀’。什么林芙蓉是假的,她早就被北狄人掉包了。真正的林芙蓉,体弱多病,根本不可能远赴北境。而我,我抬起手,轻轻抚上自己眼角的那颗痣,我才是南楚派来与你们晟国合作,清剿北狄奸细的,真正的‘凤凰’。这颗痣,就是信物。08真相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裴策和宋清源心上。这……这怎么可能……宋清源喃喃自语,我们竟然被骗了整整三年……裴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你有什么证据证据我笑了,我能解‘七日绝’,就是最好的证据。‘七日绝’是南楚皇室秘毒,解药的方子,只有‘凤凰’一人知晓。你遇刺,不是意外,是他们设的局。他们想用你的命,来试探我这个‘假林芙蓉’的深浅。如果我见死不救,他们便会坐实我只是个无用的花瓶,放松警惕。如果我出手救你,那我‘凤凰’的身份,也就算暴露了。这是一个阳谋,逼我必须做出选择。裴策的身体晃了晃,撑在书案上,才勉强站稳。他想了三年,念了三年,甚至不惜娶一个替身为之守身的人,竟然是害他家国险些覆灭的奸细。而他恨了三年,折磨了三年的人,却是真正来帮他的盟友。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那封信……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假的。我说,是‘朱雀’留下的后手,为的就是在你发现真相后,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这个所谓的‘凤凰’身上。她信中提到的虎符,也定是调动北境兵马的关键,一旦你信了她,用了那半块虎符,后果不堪设想。裴策闭上眼,脸上血色尽褪。我知道,这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问。告诉你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如何告诉你我以一个亡国罪女的身份来到你身边,你对我百般羞辱,千般试探,你觉得,我敢说吗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一个用来缅怀你那‘白月光’的工具。裴策,你扪心自问,你给过我一丝一毫的信任吗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他无力反驳。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现在,北狄的奸细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他们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我看向宋清源,宋大人,现在不是追究过去的时候,我们必须尽快行动。宋清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夫人……不,‘凤凰’,请指示。我要你,立刻以我的名义,联系南楚在京城的所有暗桩。另外,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我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张清单。上面,全是各种罕见甚至带毒的绣线。宋清源接过清单,看了一眼,瞳孔一缩。你要……用‘金丝渡’没错。我的眼神变得坚定而狠戾,他们既然想玩,那我就陪他们玩一场大的。我要用一幅绣品,为他们,也为晟国,送上一份大礼。09接下来的日子,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日夜不停地刺绣。那是一幅《江山社稷图》。我用的,是南楚皇室秘传的金丝渡针法。而绣线,则是宋清源找来的,浸泡过各种奇毒的特制丝线。这些毒,单独存在,并无大碍。但一旦按照特定的顺序组合在一起,再由金丝渡的独特手法激发,便会化为无色无味的剧毒瘴气,见血封喉。这是凤凰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底牌。同归于尽的底牌。裴策就守在门外。他不眠不休,像一尊石像,默默地守护着我。一日三餐,他会亲自端到门口,等我用完,再收走。我们之间,隔着一扇门,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终于,在北狄使臣再次到访京城的前一夜,我完成了那幅绣品。当我推开门,看到裴策通红的双眼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时,心头莫名一动。完成了。我说。他看着我苍白的脸和布满针眼的手指,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他的怀抱,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利用,而是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悔恨。对不起。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苏织,对不起。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为了这一句对不起,我等了太久。第二日,宫中设宴,款待北狄使臣。作为镇国将军,裴策携我一同出席。我将那幅《江山社稷图》作为贺礼,献给了晟国皇帝。皇帝大喜,当即命人将绣品挂在宴会厅正中。北狄的使臣,为首的是他们的三王子,一个看上去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男人。他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早就听闻将军夫人有倾国倾城之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举起酒杯,遥遥向我示意。不知本王,可有幸请夫人共饮一杯赤裸裸的挑衅。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我正要开口,裴策却先一步站了起来。他挡在我身前,端起我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三王子,我夫人不胜酒力,这杯酒,我替她喝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王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宴会的气氛,一度陷入僵持。就在这时,挂在墙上的那幅《江山社稷图》,开始发生异变。随着殿内温度的升高,那些特制的绣线,开始挥发出肉眼看不见的毒气。一些体质稍弱的宫人,已经开始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而北狄使臣团那边,更是倒下了一大片。三王子又惊又怒,指着我,大吼道:是你!你在这画里下了毒!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迎上他吃人般的目光。是又如何我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三王子,别来无恙啊。三年前,北境城外,你杀我南楚三千将士,这笔账,我可一直给你记着呢。今日,就用你们这些肮脏的命,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10真相大白。我不仅是南楚的凤凰,更是南楚战死沙场的镇南王之女。三年前,我奉父王之命,与晟国密谈合作,却在途中得知父王战死,南楚覆灭的噩耗。国仇家恨,我一刻也不敢忘。我忍辱负重,以和亲罪女的身份来到裴策身边,就是为了找到北狄安插在晟国的奸细,为我父王,为那三千将士报仇。北狄使臣团,全军覆没。晟国皇帝非但没有怪罪我,反而对我大加封赏。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危机,就此化解。风波平定后,我向裴策递上了一封和离书。我的任务完成了,也该走了。他看着那封和离书,久久不语。你要回南楚南楚已经没了。我淡淡道,我想去江南,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余生。我陪你去。我愣住了。裴策,我们之间……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他打断我,上前一步,将我紧紧拥入怀中。苏织,我知道,我欠你太多。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但我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以前,是我眼盲心瞎,错把鱼目当珍珠。从今往后,换我来守护你,可好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脆弱和乞求。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动了。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那封和离书,最终被我付之一炬。第二年春天,裴策卸甲归田。我们离开了京城,去了江南。他在一处开满桃花的山谷里,建了一座小院。院前,是他亲手开垦的阡陌。我们像一对最寻常的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再也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镇国将军,我也不是那个背负国仇家恨的凤凰。他会为我洗手作羹汤,会笨拙地为我绾发画眉。我会在桃花树下,为他绣一世的锦绣安康。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上。织儿,遇见你,真好。我看着眼前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笑了。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真好。(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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