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别眼,终于才发现不甚被淮南王扯落一角的青纱帐中,竟还有一只原先她没注意到的木箱。
箱上草草堆叠着成山,却来不及料理整装的青纱,只用一个蒲团勉强压住,箱旁还隐约放着几件器皿,一柄长颈铜灯下,隐约还有一只早已干透的草镯。。。。。。
这便是车上的全部。
余幼嘉的心漏跳数拍,却始终不见五郎等人回返的身影,她只能咬着牙勉强起身,踉跄着往对面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看到了小九等人看到她肩膀时吃惊的神情,也避开了童老大夫背着青囊试图为她诊治的手。
余幼嘉只执意绕过拦路的众人,试图去听清正在交谈的两人言语。
寄奴背对着她,声音仍是轻,可那落在她的耳中,宛若雷动:
“。。。。。。如是而已。”
淮南王稍稍扶正自家儿子的头颅,语气略有感慨:
“崇安妇孺当道,哪里值得谢卿如此做。。。。。。不过若谢卿执意前行,替今日之事遮掩,也算是对淮南有大恩,来日本王必定有重谢。”
“今日匆匆,无所允诺,本王便做主将亲卫分出十人,护送谢卿前往平阳罢。”
前行,平阳。
余幼嘉顿住脚步,没有再迈步。
不远处那道清癯的身影微微摇头,只说:
“护送世子回返淮南要紧,再分出亲卫,只怕归途多生意外。”
淮南王闻言,也不勉强,郑重解下腰间一物,递给清癯青年。
清癯青年恭敬接过,低头似细细看了几息,方略有些突兀的问道:
“。。。。。。。二公子可要与王爷一同折返?”
“他也是王爷亲子,王爷若携世子就此离去,留他在崇安只怕有些不妥。”
淮南王似也没有想到对面会提起老二,先是一愣,而后随意摆手道:
“老二如今受伤,本就未必能跟上咱们的步子,生死有命,何来不妥?”
“他从前在家便有些阴沉,焽儿平日里会什么,他便也非要学非要做,且到我们长辈跟前时,一定会做的比他兄长更好。。。。。。”
淮南王将肩上滑落的朱焽稍稍扶起些许,又轻轻正了正肩上孩子的头,方才狠言道:
“此子素来颇有心计,一副生乱之象!”
“说来不怕谢卿取笑,子不类父,本王这做父亲的,又何必一定得喜欢他?”
此话说的十分刺耳。
莫说是余幼嘉,落在众人耳朵里,脸上也具生起不忍之色。
清癯青年却没有丝毫犹豫,只再一长拜,旋即转身欲行。
余幼嘉便是在这时,撞进了清癯青年的眼眸里。
她今日狼狈的与众不同,他今日,也寡素的要命。
再美艳,再悄然的鬼祟,也怕日头。
日头一照,他就现了形。
眉眼浅淡,身影瘦削,日头下他的影子斜斜印在地上,宛如画影,难染一丝人间烟火气。
他今日,不像艳鬼,不像妒鬼。
只像余幼嘉第一次睁眼那日,站在青帐外默声听李氏交代他好好照顾她的。。。。。。表哥。
时过一冬,一春,一夏,一秋,她也曾允诺他海誓山盟。
可到如今,他们二人,好似只如最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道清癯的身影与她对望几息,旋即别过眼,重新登上舆车。
小九再一次挥鞭架马,舆车缓缓而动,余幼嘉此时方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痛,似乎已经要夺去她的性命。
她只好,也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青纱帐晃动,听着舆车缓缓驶过她的身边,又给她留下一句话:
“崇安永远也不会有事的。。。。。。。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