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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1页）

眨眼间，江晚吟来到无界已经半年了。她还记得当初快艇劈开海面的瞬间，她才敢回头看一眼鲸港的方向。那座曾承载她所有爱与痛的城市，此刻缩成模糊的轮廓。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扑在脸上，她抬手擦掉不知是海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将厉承爵的名字从心底彻底划去。从踏上这艘船开始，她不再是厉承爵背叛的爱人，不再是厉家老宅里忍气吞声的佣人，只是江晚吟，一个要重新开始的科学家。“江小姐，前面就是无界的基地了。”驾驶快艇的男人指着远处一座隐匿在雾中的岛屿，语气里带着几分敬重。江晚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岛屿四周环绕着茂密海树。白色的科研楼隐藏在其中，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堡垒。怪不得外人找不到这里。除非有专门的人带路，不然他们就只能看着明明近在眼前的房子却无法靠近。她手里紧紧拿着的研究数据u盘，那是她在厉家忍辱负重最后拿到的东西，也是她未来的底气。登岛的第一天，无界的负责人林教授亲自在码头迎接。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握着她的手，眼底满是欣赏。“早就说过你适合这里，你的那些关于新型能源的研究，在外面只会被资本束缚。”江晚吟看着林教授身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他们眼神里没有打量，没有算计，只有对科研的热忱。这是她在鲸港从未见过的纯粹。基地的生活比江晚吟想象中更忙碌，却也更踏实。她住的房间不大，却有一扇朝海的落地窗。每天清晨醒来都能看到朝阳从海面升起，每天金色的光都会为她的新开始欢呼。第二天她就加入了无界新型能源研发项目。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和团队一起泡在实验室里，常常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有次为了攻克一个数据难题，她连续三天只睡了四个小时。直到仪器显示实验成功的那一刻，整个团队都欢呼起来。有人拍着她的肩膀欢呼，“江姐，你太厉害了”。这种久违被认可，被需要的感觉，让江晚吟渐渐找回了自己。从前在厉家，她的世界只有厉承爵，她的价值似乎只在于“被他爱”“被他需要”。可在这里，她的价值在于她的头脑，在于她的研究，在于她能为团队，为这个隐秘的科学共同体创造的价值。她不再需要为了讨好谁而隐藏自己的锋芒，也不再需要在深夜里抱着膝盖偷偷哭泣。闲暇时，江晚吟会沿着海边的小路散步。岛上的树林里住着许多白鹭。每次她走过，都会有几只白鹭从枝头飞起。它们的翅膀掠过海面，留下一圈圈涟漪。这让她想起从前厉承爵曾说要带她去看候鸟，却总被各种急事耽搁，最后只留下一句下次再去。而现在，她不用等任何人，想看海就去看海，想观察白鹭就蹲在树下看一下午没有人会指责她浪费时间，也没有人会用谎言敷衍她。有次团队聚餐，有人提起自己的家人，江晚吟才想起已经很久没和江家父母联系了。海风卷着树叶落在江晚吟的发梢。团队聚餐的笑声此起彼伏。有人正举着酒杯说自己妈妈上周寄了家乡的腌菜，连带着装菜的玻璃罐都裹了三层泡沫纸，生怕路上碎了。江晚吟现在一想到爸妈两个字，心口先泛起一阵涩意。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跳出从前的画面。那时候她还没嫁进厉家，江家父母虽然不算富裕，却把所有偏爱都给了她。冬天她手脚容易凉，妈妈会提前把热水袋塞进她的被窝，连睡衣领口都要焐热了才让她穿。爸爸知道她喜欢吃桂花糕，每天下班都会绕远路去巷口的老店买。哪怕下雨天，也会把糕点揣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后来她和厉承爵在一起，厉家老太太看不上她的出身，在宴会上故意让她难堪。是爸爸翻脸直接带他走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些偏爱和维护悄悄变了味。爸爸的维护变成了以利益为先。妈妈的心疼变成了别闹了，晚晴需要我们。厉承爵的护短更是变成了把她关进狗舍时的冷漠。江晚吟几乎要压不住心口的酸涩。她忽然想起被关在仓库那天，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着爸妈来救她，可等来的只有妈妈那句冰冷的“别闹了”。在他们认回苏晚晴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江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旁边的同事注意到她脸色不对，递来一杯温水，语气里满是关切。江晚吟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走神。”她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妈妈的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她被关在仓库那天，妈妈最后发来的消息是“念念，别闹了，晚晴需要我们”。她的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可敲了又删，删了又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写。她想起上次在国外和妈妈的视频。那时候妈妈全程都在说一个女孩子怀孕后的反应。说她的丈夫对她多好，说她带着家里老太太给的玉镯有多么合适。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她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其实那时候她就该明白了。有些关系就算她拼命想修补，也只能摸到一手冰冷的潮湿，再勉强维系，只会让自己更疼。江晚吟关掉对话框，把手机塞回口袋。她看着餐桌上同事们笑着谈论家人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羡慕。羡慕他们还有可以牵挂的人，羡慕他们的亲情。而她的亲情，早就被苏晚晴的出现，被爸妈的偏心，被厉承爵的背叛撕得粉碎。散落在鲸港的海风里了。“江姐，下次我回家，给你带我妈妈做的腌菜吧？”刚才说话的同事笑着看向她，“我妈妈做的腌萝卜可好吃了。”江晚吟回过神，对着同事笑了笑，“好啊，谢谢你。”没关系。没有家人的牵挂她也可以被陌生人的善意温暖。也能在新的地方，找到属于自己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