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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回 南下（第1页）

看书阁『wWw。seeshu。net』，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石双牛忍了很久了。

就在离开下梅堡的第七天下午，他们歼灭了这天遇上的第二队诸色骑兵后，众人忙着搜括武器与财物时，石双牛凑到阿武乱身边，激动地问：“为什么不往北走？”

“…”阿武乱骑在马上，视线从满是诸色兵尸体的稻田里收回来，看着石双牛，反问：“北？”

“让恩婆还魂啊！”石双牛眼睛红肿，几乎用叫的说：“我不明白，如果当初不急着火化，还是有机会的！…我们可以往北走回去，回行安京，上冲天观，求您那两个师父啊！他们是仙人。能让您在常城还魂，一定也能让恩婆还魂的。…现在人都烧掉了，一切也来不及了。现在就算找到他们，恩婆复活了也只是一堆灰罢了。…天哪，恩婆不能这样就走了，我到现在还总是以为她还活着哩，好像一睡醒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像是脑袋长了幻觉一样。可怜的恩婆…说好要一块搜龙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她就…不公平！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一个女人，老天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着，石双牛肥厚的眼皮像正在吸收染料的纱布一样，马上红了起来。而阿武乱只是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便扯了扯马缰，骑往田埂的尽头去。

石双牛大了阿武乱十岁有余，但因为向他学剑，所以一直称他为师父。在他眼里，这师父是很年轻，言谈举止总像个贪玩的顽童，但自从妻子死后，那张脸基本上已经见不到那种孩子气的笑容了，感觉上突然老沉许多。刚才那个笑，石双牛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似乎又老成不少。

“无论如何，我还是不明白！”石双牛望着阿武乱在风中飘逸的白发，在他身后大声喊着：“您真那么爱她的话，为何不让她还魂？”

水田里浮着二十多具诸色人的尸体，他们所骑乘的品种各不相同的马匹则在田边走来走去，其中一匹阿剌壁马还发出阵阵的悲鸣，彷佛在哀悼一路从西域将牠们骑到这里来的主人。田埂上聚集愈来愈多附近村落的农民，他们是特地过来看热闹的，毕竟整队兀兵被荣人在片刻之间歼灭是很稀有的事情，就算是泉城新军的正规部队也没办法干得这么漂亮。围观的人们脸上除了讶异的表情外，多多少少也露出一种“咱荣人终于出了口气”的笑容。

除了石双牛赌气地留在田埂上不肯下来，其他人已经把敌兵尸体上的武器与盔甲剥得精光。马侠马加海拉来两匹马，众人将战利品用草绳捆了，全绑到马背上去。

“其他的马就送你们吧，算是踩坏庄稼的补偿。”贝宝星对围观的村民说。那些人一声欢呼，各自追逐马匹，欢天喜地拉回家去。没夺得马匹的村民，也纷纷走进水田，继续搜括尸体身上剩余的东西，直到把那些为兀帝国光荣牺牲的诸色人全都脱得赤条条为止。

“我建议你们把这些家伙埋了，或烧了，总之不能丢在这里。否则下一批兀兵到，你们就要遭殃了。”

“我要割了他们喂狗。”一个老农夫得意洋洋地说，露出他缺了好几颗的一排黄牙。“这些该死的西番仔，到处放火杀人。既然做了靺古人的走狗，死了就合该喂狗！”

“随你们开心。”贝宝星微微一笑。他愈来愈喜欢跟乡巴佬打交道，这些人又土又直爽，即使他依旧瞧不起他们。“听说人肉美味。小心那你们的狗，人肉吃多了，以后喂它们别的东西再不肯吃了。”他笑着说，一边骑着灰白色的骏马走上田埂。

那匹灰色的肃城种马名叫“雾兔”，是贝宝星考上举人时，他的父亲贝广忠花了大笔银子从一个党夏玉商手中买下来，让他骑上京城继续赶考的。雾兔体型也算高大，但微瘦，全身灰白色，只有嘴唇与四蹄呈黑色，颈部、臀部和大腿浮现浅浅的、铜钱形状的骝斑，颈鬃与尾鬃大部分是黑灰色的，夹着些发亮的浅灰毛和白毛，毛都很长，贝宝星并没有为牠编结，他喜欢跑快起来那种飘逸的样子。

阿武乱失去甄雨茉后，变得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只对杀人感兴趣，所以贝宝星接下了照顾银狐的任务。一路来，那只银灰色的小野兽几乎都在雾兔马的背上生活，就算休息也很少下来；贝宝星发动攻击时，牠则前脚搭在马脖子，后脚抵着马鞍，在马背上直挺挺地立着，昂首迎风，恢复清澈了的两颗黑眼珠睁得圆大，彷佛总是在搜寻什么一般。

贝宝星回头，见大家都上马了。“都准备好了？”他问。

“好了！”众人齐声叫道。

陈龙涛把铁旗竿倏然举起，黑底金字的“猎”字旗立刻在充满咸味的热风中飘扬起来。

“海水的味道。”贝宝星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这种饱含盐分的空气，慢慢地说：“快到海边了，大家想看海么？”

“想！”

“那就出发吧！”他以一贯的优美厚实的声音下令道，同时两脚踢了踢马肚，雾兔马便飞快地跑起来。这匹四岁的年轻雄马似乎对于自己做为领头马有点害羞，也还有些不太习惯，一边跑还一边嘶鸣着。

“驾，驾！”众人也纷纷策起自己的马来，而且几乎每个人都多拉了一匹载满战利品的驮马。他们的座骑一跑动，驮马也跟着跑起来。

阿武乱面无表情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骑着，石双牛则一如往常地守在他的身边。

阿武乱话变得很少。

这七天来，贝二爷接下靺子猎队的领导棒子，统驭起整支队伍。阿武老大则只是杀，见着敌兵便杀，丝毫不考虑，而且出手更加凶残。路上遇到好几次的敌军，虽然人数都不多，但每队起码也都有一二十骑，阿武乱根本不在乎对方有多少人，像头饥饿的猛兽，一见到诸色人就策马上去砍。雪沐马冲起来像一阵风，众人总是追赶不及，当他们赶到时，敌军多半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贝宝星理解他的心情，如果他有阿武乱那一身的武艺，或许也会这么做。但他还是很担心，在他眼里，阿武乱不过在逞匹夫之勇，杀敌之前完全没有评估过对方的战力，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万一遇上大部队或埋伏，那就不是闹着玩的，可能还会危及全队。

“虽然说他是个憨人，”贝宝星心里想：“但也不至于那么笨吧？身为一名武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以这家伙的个性还是会这么做，想用战死来惩罚自己。或许就是因为怕自己的行动连累全队，这家伙才主动交出指挥权吧？”

阿武乱几天没洗澡，白发都染红了，许多发丝黏在一块，一缕缕不时发出血的腥臭。他的黑色战袍已经随妻子一起火化，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黑色的裤子、黑靴，黑铁铠甲便直接贴肉披挂着，肩甲下露出两条肌肉线条优美的手臂，皮肤像抹油的铜器散发着闪亮的光泽。主要的武器还是巨剑与弓箭，但因为几乎都不再下马战斗，所以原来揹着的巨剑横摆在马鞍后面，只要一抽，便能亮出来；卡蛮大弓还是挂在马鞍左后侧，豹皮箭囊则揹到身后，上头插着的二十枝斑羽箭呈弧状排开，看起来就像孔雀开屏。

雪沐的马甲收卷起来，捆在鞍后，露出一身雄健巨大的肌肉，黑色毛皮在阳光下闪闪黑亮。但头上还是带着龙鳞马甲的龙头面具，看起来就像长着一个金色龙头的黑马。

他们七天来行动不少次，夺取了数量可观的战利品，多半是锁子甲、绣着经文的丝绸军旗、新月弯刀、呼罗珊毛毡、十字弩、圆盾、和各种金银饰品。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袭击一支三十多人的部队时，抢到火药。

愈是往南，诸色骑兵的踪迹似乎愈多，战况也愈来愈不利。

听说兀军攻下建宁城后，福城的小朝廷为之震动，官员们匆忙带着小皇帝坐船逃走。皇帝一走，闽州招抚使王积翁立即叛变，闽北的荣军全部投降。兀军的征闽大将军阿剌罕把主力直接开抵福城，福城守将王刚中不敢抵抗，也开了城门投降，好不容易立足的京城又丢了。小朝廷现在在海上流亡，一路向南航行，可能会移驾泉城，也可能会去漳城，甚至干脆逃到粤州的潮城或琼城，但无论如何，兀军都想在这些流亡君臣们一上岸便逮住他们，所以加派许多骑兵部队沿着海岸线巡逻。

根据龙脂玉的光芒看来，孛花的骑兵队应该也在追击部队之列。孛花是不是屠杀下梅堡的凶手，并不能完全肯定，因为狐狸在那次之后便没再开口说人话了，阿武乱也没问牠。但无论如何向南走是一定对的，越往南走，就越遇得到越多诸色人。被阿武乱遇上的诸色人，都没有留下活口。看书阁『m。seeshu。net』，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