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热焰,人家常城军民似乎都无动于衷,应该说,早就习惯,或者认命了,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快步走着。阿武乱和雪沐虽然无比痛苦,无奈四周挤得满满是人,没法后退,也跑不起来。但愈往前走,火就烧得愈旺,热度也愈高。
热气走上,谁高谁受罪。骑着高头大马,平时虽然享受高人一等的威仪,到了火场,承受的却也是高人一等的痛苦。
阿武乱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城门到底还有多远,但除了火和烟,啥也看不见。
天哪,不快点走出去,就要被活活烤熟了!
他真这么想,因为他很肯定自己片刻也撑不下去了。要不是眼睛作证,绝对会认为全身已经真的焚烧起来。雪沐也顶不住,一身马甲都是铁铸的,甲片被火烧烫了,一碰到毛皮就疼得牠摇头甩尾,要不是阿武乱死命压住缰绳,牠可能早就要撞开人群,向前冲了。
就在精神与肉体都已经濒临忍受极限,一股救命冷空气及时扑来。
出来了吗?
意外地,他们已经随着军民走出火海。
阿武乱眼泪直流,弯身抱着马脖子不断用力咳嗽着。透过灰濛濛的泪光,隐约看到南门就在眼前。
这里的屋舍靠近城墙,成为城外火箭射不到的死角,所以没有着火。虽然空气也没好闻到哪里去,但比起火场中央来,已经新鲜千万倍了。
阿武乱饥渴呼吸着,仿佛此刻世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换了几轮空气后,才稍微减缓肺部的灼热感。想到早晨自己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和现在这狼狈状一比,满脸鼻涕泪水的他忍不住摇头苦笑。
“好吧,的确很糗。大老远跑来常城,若是还没开战就先被烟呛死,堂堂阿武乱还有何面目见人?”
即使亲生父母现在见到他,也不见得能认得出是他。因为那团黑烟就像一个染缸,把通过的所有东西都熏黑了。不但脸黑了,连片刻前还银光闪闪的全套烂银甲冑、红战袍与那件红色的带袖大披风也一下子全黑了,整个人像涂了一层炭粉。雪沐的马甲装具、四只大白蹄子,也全变成黑色。
黑盔、黑甲、黑人、黑马。
这下一点也不华丽了。
周围的人也全被熏黑。黑乎乎的整群人有秩序四处分流,该登城的登城打仗去,该搬伤兵的搬伤兵,该清垃圾的清垃圾,该补城墙的补城墙,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任务。
唯一没事干的,只有阿武乱一人。
一波接着一波的炮声,不断有各种东西从城墙上面掉下来。阿武乱两手低压着缰绳,轻轻向后拉,引着大黑马后退了几步,抬头望着城墙,想找个开打的好去处。
城墙上很吵,挤满正在拼命守城的士兵,但从阿武乱这角度没办法看到他们在上面具体做些什么,也看不清是哪一边占优势,只见破烂的旌旗在卷动的烟雾中歪斜飘着。
好吧,多看无益。
上城墙再说!
他拉动缰绳,驱马前进,小心绕开地面拥挤的伤兵,还要躲避城墙上不断落下来的各种物体,好不容易蹭到了南门城楼下的踏道,他缰绳一扯,调转马头登城。
骑上去打,这样很帅。
才走几步,又一声巨响,碎砖像瀑布一样沿着墙壁滚落;接着半空掉下一团湿淋淋的东西,啪一声摔在雪沐的马蹄前。
尸体?
但具体是尸体的哪部分,阿武乱一下子也无法辨认。
这团血肉模糊的、被残缺的衣甲包裹着的、难看的、但英勇而可敬的、甚至还称不上尸体的尸体仿佛在警告阿武乱大回炮的可怕。
还是…别把马骑上去了。
年轻的武骑尉咬着嘴唇想了想,看来很认真也很害怕。他拨马回头下了踏道,然后翻滚下鞍,手放开了缰绳。
“雪沐,在这等我。”
说完,转身走回踏道,准备登上城墙,却听到身后传来蹄声。
回头一看,大黑马居然自己跟着走上踏道来。
“落去啦!”阿武乱大喝道。
雪沐停了脚步,扬起头长嘶了一声,被烟熏黑的面具下露出两排马牙,眼孔里黑白分明的眼珠惊疑地望主人,沾了一层灰、已经不白了的铁蹄用力踏着地砖,发出响亮的声响,似乎不高兴自己被丢下。
阿武乱摆了摆手,示意牠快快下去。
“不是不带你,你看,城头正被炮轰啊!你在城脚等我,我赶紧打完这仗就落来!”
雪沐又甩头长嘶了一声,还在抗议。但阿武乱坚持对牠挥了挥手。“落去啦!”他吼得更大声。
目送着大黑马不情不愿慢慢退回城下,阿武乱才深呼吸了一口气,抽出腰间长剑,踏过满是碎砖和血肉的踏道,钻进城墙上的烽烟中。看书阁『m。seeshu。net』,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