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寒选择留在大颜村,当一个教书先生,而不是卷入官场,这让朱元璋多少有些诧异。要知道,入仕是许多读书人一生最渴望的事。可他,偏偏拒绝了。朱元璋看了一眼顾正臣,对顾不寒道:“不必在意你二哥的意思,朕为你做主。”顾不寒轻松应对。朱元璋见顾不寒态度坚决,也不再说什么。来都来了,肯定要住一晚。朱元璋沿着湖岸,与马皇后道:“这就是他最开始的地方啊,朕让锦衣卫调查多年,始终也查出个结果。那马克思如同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总无踪迹。”“唯一有证据证明的,还是马哈只拿不准的言辞。妹子,你说,马克思有如此广博的学问,他为何不找上咱,有他在的话,咱说不得能提前十年开国,能少死多少百姓将士。”马皇后就知道朱元璋来这里不是纯粹让顾家光耀门楣,还有着亲自找寻下马克思痕迹的意思。见朱元璋四处察看,马皇后掩笑,轻声道:“重八,马克思没来,可你不也有了顾正臣。他虽然没有帮你开国,却在帮你建设大明了。哪有那么多完美恰当的时机,这已是上苍最好的安排。”朱元璋知道这个道理,可总还是有几分疑惑在心中。十三年前,顾正臣曾在这湖里,看着太阳的方向喊了“马德草”,多少之后才知道马德草字克思,于是出现了马克思至宝……澳洲的发现与大航海证明,马克思至宝是真实存在的。可在两个多月前,顾正臣提到了马克思的两个预言!从飞天热气球再到两个预言,很明显,顾正臣必然还有一些事没有交代清楚,藏匿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是,马德草既然教导了顾正臣,为何没有人知道此人的存在,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车过留辙,啥都没留下,一查十几年,毛都没找到,这属实太过诡异……顾正臣没陪着朱元璋,他愿意怎么调查怎么调查,爱怎么溜达怎么溜达,就这一天,过了今天,明天全家都要离开大颜村,顾正臣既然来了,总要将该办的事都办了。比如,将全村人都喊来,好好吃一顿。饭菜还在准备,顾正臣带上顾治平入了城,登上了梁家的门。梁逢阳吓得不轻,国公亲自登门,这是多大的荣耀,老寿星梁桓手颤得厉害,抓着顾正臣的手,几度哽咽。“原本想着事情顺利,七八月份便能回到滕县看看,还能赶上梁老的八十大寿,蹭一顿饭,只可惜公务繁忙,去了一趟关外,兜兜转转上万里,这都十月多了,才得以回滕县一趟。”顾正臣提高声音,梁桓多少有些耳背。梁桓拉着顾治平,满心欢喜,对顾正臣道:“我这老头子,如何当得起镇国公登门。八十了,尘娘都走了七年了,我这身体,怕也撑不了多久了。不过啊,能如此长寿,也算是人间罕有了吧,他日得知我去时,镇国公也莫用感怀。”在大明这个年代里,能活八十,确实算是高寿中的高寿了。顾正臣拿出几本册子,递给梁逢阳:“这些是京师正热的戏本,梁老喜欢看戏,总归要多乐呵几年,多熬一熬,熬到百年时,看看小辈如何搅动风云,那也是一件幸事。”梁逢阳接过,给梁桓展示了一番。梁桓皱巴的脸堆满笑:“你倒是有心了,只是皇帝、皇后来了,我们实在不敢去看望,看得出来,帝后很在意你,你也算得上,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了吧?”顾正臣苦涩地摇了摇头,抬手让外人都出去之后,才开口道:“梁老,我这个位置高,但是非也多,迟早会有大麻烦。所以,有些事,该准备的,总还是需要准备一下。”说着,顾正臣拿出了一枚铜钱,按在了桌上。梁桓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退了,给了梁逢阳一个眼神,梁逢阳带着顾治平离开了房间。两人谈论了什么,没有外人知晓。半个时辰后,梁桓、梁逢阳等人亲自送顾正臣出门,看着顾正臣、顾治平等人离开的背影,待其他人离开后,梁逢阳才压低声音问:“父亲,他可是镇国公,立下的功劳无数,帝后隆恩,当真会有那么一日吗?”梁桓脸上的皮扯动着:“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安排人唱戏吧,我想看戏了,就看——《白蛇传》吧……”赵家。赵峰躺在病榻上,目光无神。管家赵顺近前,通报道:“老爷,镇国公又去了孙家,孙炳送出去一里多路,两人相谈甚欢……”赵峰闭上了眼。当年,若不是悔婚,当上国公夫人的应该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便是国公的老丈人。他是个有骨气的,也是个有能力的,十几年的光景,赵家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悔不当初,可那又如何。顾正臣回到了家中,与百姓其乐融融,朱元璋也换了一身微服,对着一干放不开的百姓道:“朕和你们一样,都是农民的儿子,大家莫要放不开,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话是如此,可百姓谁敢轻易放开。虽是热闹,但总归有些不尽兴,可这顿饭,也成了全村人日后最津津乐道的一顿饭。翌日,百姓送行,知县送行,耆老送行……顾正臣接过长长的藕节,还有一篮子的鸡蛋,烫热的烧饼,看着不舍的村民,言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这里是我们的家,人走得再远,也会回家看看。”离别,三十里方不见了送别的百姓。踏上回京路。身后的西风在吹,似乎在催人快点。十一月十日,朱元璋、马皇后等人离开军队,在锦衣卫的护送之下,先一步回京。十一月十六日,大军抵达龙江。帝后亲迎,又是一场浩大繁琐的献俘仪式,买的里八剌被拉了出来,朱元璋哈哈大笑,问出了熟悉的一问:“买的里八剌,你服不服?”